“无妨。同为武将，各自镇守国之边关，本就不能随意回京。知晓替秦氏先烈感谢将军前来祭拜。”

    沈翊宸敛了神，接过丫头递来的三支香，亲自点了，单膝跪在蒲团上，虔诚的鞠了三躬，再将香插进香炉，转身对秦知晓再行礼。

    “虽说武将本就将生死度外，但英武的老王爷和秦世子及各位秦氏英烈倏然战死，如同在我沈家将心头狠狠地剐了一刀，真的痛彻心扉。秦氏一门如此惨烈，我沈家亦感同身受。秦大姑娘请节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秦家还有后辈。”

    秦知晓鼻尖微酸，红着眼眶柔声道：“多谢沈将军肺腑之言。沈将军请移步品茶。”

    “好。”沈翊宸目光灼灼。

    灵堂边上设了个茶室，便于祭拜的友人可在此感怀旧友。

    秦知晓静静地焚香烹茶，动作如行云流水饶是好看。

    沈翊宸上次见秦知晓，她还是八岁孩童，长得粉雕玉琢，灵动可爱，如今长成大姑娘，多了分恬静，若不是那日亲眼见她慷慨激昂，还真的以为她与东京的贵女一般模样。

    他此次回京，自然与秦家出事有关。父亲命他以祭祀之命请旨回京，皇上自然应允，他回京的目的是与宫里的姐姐沈贵妃见一面，有些事情，要提早谋划起来。

    后宫秦沈两位贵妃，本势均力敌，如今秦氏大厦坍塌，沈家自然就冒了出来，钱家拔掉秦家，下一个不就是沈家吗？

    他沈家可不像秦家那般傻，等着被人算计到死还在保家卫国。

    若想牵制钱家，绝对不能让钱家把控二十万秦家军，因此，最快的办法就是联合秦家，将秦家剩余的二十万精兵握在手中，当沈家控制住天鼎西与北，东京还有沈家其他兄弟慢慢的控制护城宿卫军，届时，沈家想做什么，岂不易如反掌。

    以她这种个性，她不可能放手让钱氏夺去秦家军的控制权。

    第一步，自然是要收服秦知晓。

    少女双手将茶盏递过来，轻柔的声音打断沈翊宸的思绪，“沈将军请。”

    沈翊宸接过，“多谢秦姑娘。”

    沈翊宸眯眼闻了闻茶香，再喝了一口，将茶含在口中细细品味茶香，再缓缓咽下，体会回甘。

    今日他卸掉盔甲，穿了一套素浅灰袍子，一掌宽玉带束腰，外套流光银纹镶白裘毛边直襟长坎，头戴银冠，玉簪束发，少了几分武将的霸气，多了几分清新俊逸，完全一副风度翩翩的英俊公子模样。

    笑起来，宛若朗月，眉目朗朗，一副很正直的模样。

    秦知晓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他，想当年，东京城最炫目的少年郎其中一个就是他，一个是她大哥，人称东京双子星。

    “大姑娘烹得茶一手好茶。”沈翊宸喝完一盏，笑着称赞。

    秦知晓莞尔一笑，不动声色，“沈将军谬赞了，是茶好。此乃御赐沉茶，若无圣恩，我等岂能品得到这非凡佳品。”

    沈翊宸放下茶盏，凝视说话滴水不漏的小姑娘，索性开门见山，“姑娘是位颖悟绝伦之人，沈某乃粗鄙武将，说话做事不喜藏着掖着，沈某此次前来，是怀着沈氏一门十二分诚意而来，想为秦家尽绵薄之力。”

    秦知晓猜到沈家窥视二十万秦家军，只是没想到，沈翊宸这么直白。

    她也不扭捏，“小女子愿闻其详，若对双方好，自然极好。”

    沈翊宸笑了，就喜欢这种不拐弯抹角的干脆小女娘，“秦家军尚有二十万兵力，如今捏在钱氏手中，对吧？”

    秦知晓不置可否，没说话，而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对方。

    说对，沈家不会信她，毕竟秦家军岂是任何一人说接手就接手的？

    说不对，事实眼前就是钱家抓着。

    如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秦知晓的心扉是敞开的。

    自信的沈翊宸倏然对上她温软目光，莫名心有一悸，有种此女不好糊弄的直觉。

    立刻小心斟酌用词，极力隐藏着心底的谋略，“沈家愿成为秦家背后的助力，牢牢将秦家军掌控在手里。”

    “如何背后法？”秦知晓轻言细语，像是小女娘谈论着今天天气如何。

    可，问题简单而尖锐。

    沈翊宸更加谨慎，“沈家将由姑娘挑选，继任漓城将领，任由姑娘调遣，总之，不能落在钱家手里。”

    秦知晓没有马上答话，炭炉上的水冒气，她卷了一方棉帕包裹住铜壶柄，滚烫的水徐徐倒入白瓷茶壶。

    沈翊宸盯着她一双胜雪柔夷，恍惚间，对面就是个深闺娇养的贵女，他在此高谈阔论的说着可能颠覆朝野的合作谋略，似乎有点可笑，刚才的谨慎顿时松懈下来。

    就连腰肢也松了松，单肘撑桌，身子微倾，意味深长的看着对面少女。

    此刻，他觉得，父亲的谋划太过复杂，太看得起如今的秦家了。

    按他的想法，直接找皇上，拿了南面的驻兵权，以他们沈家常年雄霸北方边界的势力，难道还打不过钱氏吗？

    皇上又不是傻子，将十多年没打过仗的钱家放到南方边界？

    秦知晓为他斟满茶，放下茶壶，“多谢保国公及沈将军的厚爱，知晓感激不尽。俗话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实不相瞒，至今为止，唯有沈家向秦家伸出援手，这份感动，知晓无法形容。”

    小姑娘翦眸柔软华光潋滟，看似清泉透彻，却好似一汪漩涡，不小心就被吸了进去。

    沈翊宸忙敛神，“如换做沈家遭难，秦家也一定会伸手相助的。武将世家，历来有此默契。”

    “是的。可是，兹事体大，钱家不会轻易放手。不知沈将军准备如何让皇上应允派沈家将前去漓城？”秦知晓语调平稳，像是真心咨询。

    沈翊宸心里一笑，小狐狸，摸他的底来了。

    “可以请宫里两位贵妃在圣上面前递话。”沈翊宸笑了，“秦姑娘揭穿了事实真相，钱三将军如今也没脸掌管漓城了，钱家如今能带兵的除了钱世子外，也无别人了。而钱世子掌管着东京二十万护城宿军，自是不会去南疆的。”

    看，说了等于没说，两宫贵妃能说上话，她秦家会遭此劫难？

    谁比谁笨吗！

    秦知晓点头，“沈将军说得极是。小女子马上就要嫁入顾家了，漓城和秦家军无力顾及，也不懂管兵，弟弟尚小，秦家军说到底还是圣上的兵，请圣上裁夺便是，秦家无不从命。”

    沈翊宸挑眉，把球踢给了皇上，这是拒绝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