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薇超乎常人般冷静的问话，饶是平时处事不惊的白露都惊了惊。

    可白露一向不说谎。

    但让她当着母亲的面说孩子没救了，她又说不出口，她太理解秦薇对这个孩子复杂的感情，因极度愧疚每时每刻都折磨着她。

    秦薇见她沉默心里就明白了。

    脸一片灰白，绝望的眼睛满是泪水。

    她往白露手里塞了个东西，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疾步走近小床将孩子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拥在怀里，柔声道，“宝宝，不怕，你娘亲一直陪着你。娘亲哪儿都不去，宝宝在哪，娘亲就在哪。”

    白露咽喉一哽，难过得想哭。

    秦薇塞给她的是黑色瓷瓶，她这是不打算离开京城了。

    白露很清楚，九皇子的命也就这一晚了，她得赶紧赶回去告诉大姑娘。

    ……

    “姑母连夜上札子自请废妃？”秦知晓听到白露的话猛然站起来。

    白露红着眼圈，“可能是大姑奶奶猜到九皇子没救了。”

    秦知晓眼圈也红了，“她是愧疚到心死了。”

    “那要拦吗？”

    “不用了，姑母觉得这样舒服就这样吧，如果废去妃位成了庶民，皇上也不会对她如何。”

    白露想说什么，犹豫片刻终究没有说出来。

    她是担心皇帝拿着大姑奶奶威胁大姑娘。

    “我去看看姑母。”

    秦知晓带着白露刚要出门，宫里就来人了。

    “皇后娘娘请公主进宫有事相商。”

    秦知晓心想是不是姑母的事情，正好，和皇后说下让她帮句话，毕竟，姑母废去贵妃之位，对皇后是好事，她没有理由不帮。

    “白露你回寺院吧，我进宫看看。”

    白露点头。

    秦知晓换了进宫的宫服随着内侍官进宫。

    ……

    白露赶回寺院时，人还没进院子就听到哭声，心道不好，赶紧推门进去。

    玉簪跪在院子里哭得死去活来，桑柔母女一左一右扶着她，不知所措。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院子里？怎么不进去侍候？”白露急问。

    “白姑娘，您终于回来了啊，小皇子不好了。”玉簪见到她哭着爬起来，“大姑奶奶不让我们进去，您快进去看看。”

    白露大惊，忙跑过去，透过窗户看到秦薇将孩子抱在怀里，嘴里温柔地哼着小曲，慈爱的看着怀中孩子。

    白露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秦薇似乎没有听到。

    她走近看向孩子，小脸已经失去了生气，心里咯噔一下，揪着疼。

    孩子去了。

    白露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秦薇。

    她没有流泪，就像是哄着孩子睡觉。

    越是这样，白露越是担心。

    想了想，转身出去，将门轻轻掩上，“玉簪，你还有宫中腰牌，赶紧进宫报信。毕竟皇子薨逝，得让宫里知道。大姑娘正好也被皇后叫进宫里了，通知她。”

    玉簪差点晕倒，被桑柔一把扶住。

    “你可懂得处理白事？”白露看向桑柔的母亲。

    妇人点头，“我那死鬼夫君吧白事就是我料理的。”

    “你去买一口上好的棺木和准备一些东西，我们大姑奶奶定不会让孩子回宫入殓的。”白露塞给她十两银子。

    “桑柔，你去通知主持，为九皇子操持下超度事宜。”

    桑柔哽咽着，“好。”

    “玉簪，坚强些，速去速回。大姑奶奶需要你。”

    玉簪努力站直，“好，我马上进宫。”

    白露心痛如绞，如果大姑娘知道了该多伤心啊。可她最怕的是大姑奶奶真的不走了，那她就成了大姑娘的软肋。

    白露想了想，转身进房，走到秦薇掏出黑色瓷瓶放在她身边的茶几上，自己跪下。

    “大姑奶奶。小皇子去得安详，没有什么痛苦，您要节哀。”

    秦薇通红的双眼淡淡的看了一眼药瓶，哑着声音你喃喃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他，是我亲手害死孩子，我陪着他赎罪。”

    “可是……”

    “大不了，我陪着孩子一起去。”

    白露大惊，“大姑奶奶，大姑娘千辛万苦帮你离开宫廷，可是不是让您轻生的！”

    秦薇血红的眼睛微微一动，呆滞的看着白露，好半晌，“放心，我不会给知晓添麻烦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露急了，跪着挪过去，住抓她的手臂，“您没有害死九皇子，九皇子在您怀孕时就中毒了不是吗？您要与大姑娘一起面对天鼎皇权，是他们逼得咱们秦家一再退让！如今秦家长辈除了三夫人就只有您了，您不帮大姑娘，谁能帮她啊？”

    秦薇的眼泪掉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泪眼朦胧的白露。

    “知道了。”秦薇看着怀里的孩子，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

    玉簪虽然进了宫，可内侍官不敢让她乱走，直接将人带到皇帝面前。

    皇帝闻言大惊，刚才递了札子自请废去贵妃之位就已经惹怒他了，这不是打他皇帝的脸吗？

    没等他问罪，没想到九皇子就薨逝了，这下他该罚还是该算了？

    犬戎新王求娶公主和亲的节骨眼上，误了皇家大事还想自请废妃？

    真是想得美！

    玉簪没注意皇帝的脸色难看，心里焦急想去给秦知晓报信，忙磕头，“皇上，奴婢不能久留，得马上去通知秦大姑娘。还请皇上准奴婢告退。”

    “来人。”

    安公公弓着腰出来，“奴在。”

    “将她看押起来，没有朕的准许谁也不准见。”

    “是。”

    玉簪大惊，“皇上，为何关押奴婢？”

    安公公呵斥，“皇上做事需要和个贱婢说？”

    “奴婢要去禀报大姑娘……呜呜。”

    两个内侍官用手帕捂住她的嘴巴直接拖了下去。

    “秦知晓还在皇后哪里？”

    “是的。犬戎王一会进宫。”安公公低声道。

    “不能坏了此事。”皇帝冷着脸，“备车，出宫。”

    “皇上这是要去皇家寺庙？”安公公有些吃惊。

    “朕要去哪里需要你准许吗？”皇帝黑脸，怒气上头。

    安公公吓得不敢再多话，赶紧去安排。

    ……

    皇帝见到秦薇的时候，她依旧抱着孩子，轻轻地哼着小曲，见到这一幕，他莫名有些心酸。

    毕竟，当年，他也是真心喜欢过她的。

    安公公也不敢吭声，这个气氛太诡异了，也不知道小皇子是不是真的死了。

    白露正在药房熬药，准备给秦薇服用，否则，她也支撑不住。

    听到院内传来脚步声，忙抬头看，知道是宫里来人了。

    宫里内侍见白露从耳房出来，立刻上前拦住，“皇上在里面，闲杂人等不得进去。”

    白露无奈，只好继续进去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