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大早，南御苑四周就已经热闹非凡。

    一年一度的正旦射箭比赛就在这里举行。

    一大早，秦知晓素颜穿着茶白襦裙，带着简单银簪和白珍珠耳琅，带着秦淮钰乘着马车缓缓往南御苑去。随行的四位女护卫和四位男护卫清一色的白袍蓝锦带。

    蓝色锦带是秦家军的识别标志。

    南御苑是半开放式的宫苑，射靶场、跑马场、宫殿花园应有尽有。

    射靶场正东面搭起五层台阶看台，正东最高的平台，以彩色帷幔遮着阳，这是帝后和皇族的坐席，前方下两层席位乃皇亲国戚席位。

    南面五层席位是各国使臣及天鼎官员坐席，北面五层乃贵族女眷的席位。

    北面则是三层露天坐席，是其他贵族及能出得起银子的商贾大户位置，其他站着的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都必须是东京有些地位或属于富人。

    每个看台边上都有一处设下瓜果点心茶饮，有内侍与内宫侍女添茶递水。

    时辰还未到，人都已经坐得满登登的，单等帝后驾临便可以开始比赛了。

    各国也都派出弓箭手严阵以待，不远处的一排十个箭垛前，十多位禁军招箭班的人准备妥当。

    秦知晓带着秦淮钰被安排在女眷的最高一排，紧邻帝后的高台。秋妍和立春立在她位置后面，其他随从都候在外围。众位贵妇贵女偷偷瞄这位回京苟日子的望门寡，看那一身缟素和那张冷素的脸都不愿意接近，就算有心打个招呼的也怕成为众矢之的望而却步。

    “朝廷派出的武臣是凌天禹。”立春附耳低语。

    秦知晓颔首。

    凌天禹的情况也都打探回来。

    天鼎武举三年一次，凌天禹便是三年前的武状元，是个毫无根基忽然冒出来的小子。武举试中，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将当时大热门沈家二郎及另一位江湖门派弟子给打得抬不起头来，大爆冷门一举夺得武状元。

    尤其是骑射，百步穿杨一箭定江山，深得圣心，当即调入皇城司皇城宿卫营任副统领，不到半年，就升为正统领，位居五品。

    这样的人物，秦知晓自不会轻视。

    就连秦家军都培养不出这样的武天才。

    何况，他掌管整个宫禁宿卫，与宁九霄一起是皇帝左膀右臂，最忠实的爪牙。

    秦知晓向来不会无脑轻视任何一人，也不会超越底线伏低做小。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内侍掐尖的嗓音唱喝，所有人齐齐行大礼，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太子殿下千岁。

    皇帝心情非常愉悦，和蔼地道：“平身。”

    待大家屏住呼吸屁股刚落坐就听见皇帝问，“恭定郡主可到了。”

    安公公弓腰，“回皇上，到了，就在那呢。”

    皇帝顺着看去，少女已经款款而立，盈盈半蹲，与秦淮钰一起恭敬行礼。

    皇帝抬手朝她招手，“恭定郡主上前来，朕一直想召见你呢。”

    秦知晓立刻提裙淡定地迈着步伐上前，再次恭敬俯身行礼，“臣女秦知晓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见过太子殿下。”

    没等皇帝说话，皇后就温和地笑着，“快起来。听闻你身体不好，不必行这么大礼。”

    “皇后说得甚是，往后你觐见朕和皇后行半礼即可。”皇上的话让四周的人脸齐变。

    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太子朱孝仁脸色难看极了，见帝后行半礼，那见太子呢？她是不是就敢不行礼了？

    “臣女惶恐。”秦知晓姿态完美，态度恭敬，礼数端庄，完全就是东京顶流贵女的做派。

    “你快上前来，让本宫瞧仔细些，怎么一见就感觉很亲切呢？可见是有缘分的。”皇后满眼疼爱。

    秦知晓从善如流，乖巧上前，将手伸到皇后钱湘茹的手中。

    柔软的玉手握着，钱湘茹莫名心头狠狠一颤，盯着那张素颜晃了一下神，怎么有种看少女时代的自己，这种熟悉感重重的击打心头。

    不对，定是见惯了秦贵妃的脸，才有熟悉的错觉，姑侄长得相似不奇怪。

    “小模样真是……本宫瞧着就心疼。”皇后声调哽咽，“你姑姑在宫里与本宫情同姐妹，你往后有空也多往宫里来，见过你姑姑后记得来瞧瞧本宫，陪本宫说说话。本宫一直盼着能有你这般乖巧的公主陪着，可就不能如愿，见到你，本宫也算得些安慰。”

    秦知晓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说得好像皇后膝下没有公主似的，三公主李玉滢今年刚及笄，不过就是乖巧二字不配罢了。

    但，皇后这番操作实在是不觉得尴尬吗？

    朝堂上谁不知道皇后太子最恨秦、沈两位贵妃，三位在后宫三足鼎立，面和心不和。

    何况，秦家这一鼎塌了一半，这是拉拢的意思？

    人家笑里藏刀，秦知晓也愿意陪着。

    秦知晓抬起雾蒙蒙的翦眸，水光莹莹，“臣女见皇后娘娘凤颜亦是亲切，更是思念母亲……”

    说着竟红了眼圈，本就生的一副像雾像风的水眸，更是让人瞧着心疼几分。

    钱湘茹微怔，心像是被恨恨割了一刀，深埋心底的某处割开一刀血口，触动了她的感同身受。

    握着她手不由紧了紧，柔了声：“听闻你亲娘还未寻到？”

    “嗯。”秦知晓哽咽。

    钱湘茹忙道，“没找到就是好消息不是？吉人自有天相。”

    “感念娘娘贵言。”秦知晓蹲了蹲。

    小姑娘如此乖巧，怎的太子把她形容得奸诈歹毒？

    想必，正旦朝会放天灯并非故意与她作对，小姑娘痛失满门至亲，是真的祭奠先人，这么清丽纯良的面容，心眼能坏到哪里去呢？

    钱湘茹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官递过来小叶紫檀木盒。

    “没有特别准备，先赐你随意的见面礼。待忙过这几日，本宫为你添妆，让你嫁得风风光光。”

    秦知晓双手接过木盒，又蹲了蹲，“臣女叩谢皇后娘娘圣恩。”

    做母亲的，不计较她拒嫁儿子丢了面子的事情？

    皇后不是真大度，就是城府极深。

    小姑娘礼数恭敬，完全没有太子口中放肆犀利模样，帝后都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太子朱孝仁。

    朱孝仁憋着一口污气，气得不行。

    候在不远处的宁九霄环臂抱剑，心里啧啧，又开始装柔弱了。

    帝后的态度让众人看秦知晓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秦知晓缓缓回到座位时，路过的贵妇和贵女们纷纷起身行礼，称呼一声恭定郡主。

    秦知晓坐定，将木盒打开一条缝，是一双极品水蓝翡翠贵妃镯，这明明是刻意给她的见面礼。

    皇后的讨好，代表了皇帝对待秦家的态度。

    很好，她今日算是正式在东京露面了。

    各怀心怀鬼胎又如何，这头开得很好。

    秦知晓随手递给秋妍，这种顶级的首饰她有的是，并不稀罕。

    射箭比武就要开始了。

    首先出战的是大辽国的箭手和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