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眼光更敏锐的人，则根本没有迟疑，连资产都不变卖，立即跑路，投靠边远地区的穷亲戚去也。

    当然，还有很多人，虽然同样察觉出真相，但根本不会走远。

    他们反而摩拳擦掌，期待冲突之日早点到来，他们好建功立业——

    不打仗，他们这种祖宗躺平不努力的家族，怎么有机会赢得崭新的爵位？

    这类人，真的反而期待战争尽快爆发，好给他们完成野心、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

    对这群人来说，唯一要做的，只是要考虑一下，战争一旦爆发，自己的家族，究竟要站在哪一方。

    当然，对大部分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可以选的问题。

    典型封建制的珈兰国，大大小小的势力，再往前面好几代的祖辈上，就已经打上了王室党还是教廷党的深深烙印。

    临打仗，要改换门庭，哪这么简单？

    别的不说，同一个阵营的势力，往往聚集在一块；

    只要你有异心，想投靠对面，恐怕刚亮明立场，就立即遭到周围势力的围攻！

    在各方或惧怕、或期待、或根本迟钝无感的对待下，珈兰国的浩大内战，终于爆发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反正女王势力和教廷势力，都宣称是对方先动手——

    当然这也不重要了，双方都很清楚，只要谁打赢了，另一方就是先动手的邪恶势力。

    代表王室的女王，和代表宗教利益的光明教廷，一旦撕破脸，那个刚被王室表彰的护国公爵奥瑞曼，也毫不犹豫地宣布，加入教廷军一方。

    他声称，虽然这是个“艰难的决定”，但因为自己是护国大公爵，便不能容忍历史悠久的珈兰神国，被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操控；

    更不能容忍，她假借国王的名义，诽谤、攻击代表了珈兰人民千百年来悠久信仰的光明神教。

    所以，奥瑞曼说，即使对他而言，这是个艰难的决定，他也要挺身而出，带领人民，抵抗邪恶的女王，及其卑鄙的爪牙！

    本来，如果只是王室军跟教廷军的交战，教廷军毕竟不是正规的军队，哪怕它的圣光骑士团很强大，但人数毕竟不多，所以很多人，都不看好教廷阵营。

    但护国大公爵一下场，很多人的看法，一下子就改变了。

    且不说现任护国公爵，奥瑞曼本人，能征善战、智勇双全；

    一旦他下场，许多原本犹豫观望的贵族势力，很可能就倒向教廷一方。

    事实上，当奥瑞曼才作出“艰难的决定”，当天立即有十来个实力不俗的贵族，齐声宣布支持大公爵的选择，决定站在正义的一方，加入讨伐女王邪恶势力的阵营。

    他们动作如此之快，连谣言的传播速度，都有点跟不上他们响应的速度，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在这之前，大公爵就已经跟他们达成了一致。

    可能也只有最下层的珈兰民众，才会以为，一切都跟各方势力表面宣称的那样，要么是艰难的决定，要么是经过认真的思考、理智的判断，最后选择站在了正义的一方。

    有政治头脑的人，只会把这些口头的正义言辞，全都抛在一边，集中注意力，默默关注双方战局的发展。

    珈兰国，前一刻还很平静，转眼间战火连天，烽烟处处，没几天就打成一锅热粥！

    和之前珈兰的作为不同，大宋此时，倒没趁火打劫，而是静观其变，没派出一兵一卒。

    当然，像李云绝这样本来就在珈兰公关的朝廷差官，暂时就没回来的必要了。

    包括李云绝在内，珈兰国中的宋国势力，全都接到朝廷传来的秘密指令，要他们不必急着回国，就留在珈兰国中。

    之后，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看看有无对大宋有利的机会，择机而动，见机行事——

    至不济，也能近距离亲眼观察珈兰内战的局势，勤加记录，以备将来大宋朝堂的外交参考。

    如果能亲自加入内战，推波助澜，将战争的走向，导向有利大宋的结局，那就更好了。

    在大宋作壁上观时，珈兰王室联军，跟教廷联军的战事，打得如火如荼，死伤不在少数。

    珈兰王室军，从南向北打；

    教廷联军，从北向南阻击。

    只是双方打了将近一个月，两边还是各有胜负，战线犬牙交错，互相拉锯，并没看出哪一方有明显的优势。

    对于这局面，女王军一方，比较急，但教廷方，反而乐见其成。

    这是因为，光明神教在珈兰国，经营多年，深入人心；

    而在这个年代，对于广大城镇乡间的老百姓而言，宗教的力量，其实大于、甚至远大于王权。

    民众对王权的敬畏，不过是因为王权手里掌握着暴力机关，简单说，“被逼的”；

    但对宗教的信仰，却是发自内心深处的。

    一旦有一天，王权的暴力机关，被宗教势力给抵挡住的话，人心的向背，究竟偏向哪一方，对珈兰这种深度的宗教国家，答案不问而知。

    现在，珈兰爆发的内战，正巧就应了这一种情况。

    所以，对战事拉锯、久拖不决这事，教廷不急，女王方却真的急了。

    但让教廷奇怪的是，对于这么明显的危机，好像女王势力方面，并没有表现得太过紧张。

    对此，乌思坦安、奥瑞曼，都有些内心不安。

    他们都是个中老手，知道“事有反常必为妖”的道理。

    对这样异常的情况，他们没有坐视不管，而是派出了大量的斥候、谍探、暗桩，力图找出背后可能的真相。

    真相，或者说阴谋，很快就被找到了。

    当起意奋力侦察后的第五天上，乌思坦安、奥瑞曼等教廷势力联军的首脑，就收到了确切的情报：

    形势不利的王室联军一方，表面看着无动于衷，但其实，最近小半个月，他们都在暗中抽调、集结精锐主力。

    看这些精锐军队的名单，显然都是最忠诚于女王的那群贵族势力。

    不过女王的铁杆追随者、黑湖郡的领主查德尼，倒不在名单里。

    这个很好理解，连教廷都知道，这是因为前段时间，查德尼恰好被派出去，外出远征，去抵御珈兰国西部的兽人蛮族。

    珈兰女王没等待这位忠诚的实力派。

    大约在三天前，忠实于女王党的精锐重兵，已经由女王媚荻亲自率领，悄悄向北进军。

    国王阿戈兰，也在这支队伍里，因为媚荻跟他说，这次行军，很可能是决战，将士们不能没有他这个国王，来鼓舞士气。

    所以，国王阿戈兰，也来了。

    他全身金甲，苍蓝披风，骑在雪白大马上，乍看也是威风凛凛。

    当然，威风凛凛的国王，属于捏着鼻子、被裹挟而来的。

    按照他本意，翻山越岭的行军，哪有呆在珈兰城、跟索娜鬼混，来得舒服？

    而且，阿戈兰虽然生活放荡、不喜政务，但不等于他是傻子。

    鼓舞士气？

    对媚荻的这理由，阿戈兰国王嗤之以鼻！

    他心说：

    “还不是你这个臭婆娘，心里发虚，生怕我在后方都城搞事，才逼着我跟来？”

    “哎，媚荻啊，你心太坏了。”

    “自己好战就好战，干嘛把我也拖来？要知道，我可是和平主义者！”

    “哼，也就是看你是女人，又给我找了替身，我才来；否则，无论你怎么哀求，我都不会来的！”

    就这样，集结起来的精锐王室军，便在珈兰王权最高两位首脑的带领下，避开双方拉锯战的热点地带，走进了很难行军的德旺山脉。

    他们拼着兵员和物资的不菲损耗，终于攻上离前线百里之遥的相对后方，鹰越高原。

    鹰越高原，是挡在教廷与大公爵联军大本营前的天然堡垒。

    冲突爆发后，本来在珈兰城的教廷首脑们，全都撤回了鹰越高原北侧的河谷低地，灰霜原。

    在那里，灰霜原的中央，五条河流汇流的地方，正耸立着光明教廷经营了几个世纪的大本营，圣颂城。

    其实，光从总部在珈兰都城的光明教廷，还在远在千里外的圣颂城，苦心经营，就知道，王权与教权的冲突，绝不是今日才有。

    历代教廷的高层啊，早就留了后手，而且是摆在明面的后手。

    鹰越高原，雄踞在灰霜原圣颂城前；

    一旦女王率军通过鹰越高原，就能以猛虎下山之势，直接冲击攻破教廷势力的大本营圣颂城。

    事实上，现在教廷联军一方的最高指挥中枢，就正在圣颂城中，乌思坦安、法丹隆等教廷首脑，就在圣颂城中遥遥指挥。

    所以，当斥候谍探回报，女王率军打上鹰越高原，乌思坦安等人本来应该如丧考妣。

    但与之相反，听到这谍报，乌思坦安却和法丹隆等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这样的大人物，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傻笑；

    他们的笑，很合理。

    因为，既然鹰越高原，是圣颂城大本营的最后一道重要屏障，教廷联军怎么可能不在上面设置重兵？

    所以，当乌思坦安大主教等首脑，听到说，女王率了两万人前来时，他们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