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墨看着苏婉倾像老母鸡护小鸡崽子一样护着红芙，眼里浮现浅淡笑意，想来半年前刺杀一事，的确另有隐情。

    苏婉倾将红芙扶上马车，正准备自己也上去，不想却被身后赶来的楚玄墨抓住了手腕。

    苏婉倾不解地看着他。

    “没有主子坐下人马车的惯例。”楚玄墨低声说完，便拉着苏婉倾往前面的马车方向走。

    苏婉倾拧着眉，被拽上马车后，便大大咧咧地叉着腿，双手环胸审视地看向来人，完全没有了之前求人的卑微模样。

    楚玄墨自然不会说拉着苏婉倾跟自己同坐的真实原因，他曾是一名武将，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他独自一人乘坐马车，势必觉得他体弱。

    因此他只是半阖着眼眸，用下巴点了下旁边的位置。

    苏婉倾抿着唇，暗骂他事多，觉得挤还要拉着她同坐一辆马车。

    但是想到不久前，他才刚帮过自己，还是挪到了一旁，将主位让给了对方。

    楚玄墨上车之后便端坐着阖上了眼眸。

    苏婉倾翻了个白眼，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楚玄墨身上的披风，这才想起红芙衣着单薄，还泡过水，于是低头接下了自己的披风。

    刚拉开轿帘，准备差侍卫送到后面，结果还没来得及交待，手腕便被身后之人再一次地抓住。

    苏婉倾回头，对上了男人透着薄怒的眼睛。

    “你就不能老实待一会？”楚玄墨声音低冷。

    苏婉倾抿唇叹了口气，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又扬了扬手里的披风。

    楚玄墨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他，原来她不是想走。

    他松了手，微微敛眉，压下一股不自然，“马车上有干净的被褥，冻不着她。”

    苏婉倾挑了下眉，重新坐好。

    “啪——”车夫一扬鞭，马车缓缓向前。

    楚玄墨似疲惫了一般重新闭上了眼睛。

    苏婉倾的视线无所事事地转了一圈，又重新落到了楚玄墨的脸上——

    天庭饱满，浓密笔直的眉毛，再往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此时因为闭着的原因，能看到根根分明的眼睫。鼻梁英挺，嘴唇因为凉薄似乎显得有些锋利不近人情。

    “你还要盯着本王的脸看多久？”楚玄墨睁开眼眸，冷冷地看向苏婉倾。

    苏婉倾心下一跳，虽然她只是单纯地欣赏，但还是因他突然出声吃了一惊，甚至连反应都慢了半拍。

    “吁——”马夫骤然收紧缰绳，马匹前蹄奋起，轿身后倾。

    苏婉倾没有防备，眼看着就要撞到轿上。

    楚玄墨稳住身型的同时，伸出一手紧紧地抓住了苏婉倾的手臂。

    轿身回落，苏婉倾重重地摔回到座椅上，疼得蹙了蹙眉。

    楚玄墨按捺住因为催发内力而导致的胸口疼痛，沉稳的声音传至轿外，“出了何事？”

    “王爷赎罪，路上不小心遗落了铁钉，小人已派人清理完毕。”长风躬身抱剑回禀道。

    “下不为例，起身吧。”楚玄墨握着拳，吩咐完重新闭上了眼睛。

    ……

    不远处的一间酒楼雅阁，一个举止优雅的男子凭窗而立，正是先一步离开相府的楚玄漓。

    他收回从窗户缝隙打量的视线，落到房中静坐的苏婉柔身上，嘴角勾着没有温度的笑意。

    “你说我这个五弟，到底是真好了，还是装出来的？”

    苏婉柔摇了摇头，坦言道：“妾身看不出来。”

    “哦？”楚玄漓拖长了尾音，笑问道：“那你在老夫人厢房外，与他相处了那么久，可看出什么来了？”

    苏婉柔眼底的慌乱一晃而过，淡笑道：“妾身只是觉得苏婉倾身上疑点重重，想留下去看看有什么古怪罢了。”

    “唔。”楚玄漓负着手，危险地眯了下眼睛，“那个苏婉倾确实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甚至连哑症都已经治好了。”

    苏婉柔吃惊地张了张嘴，“当真？”

    “宸王府传出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楚玄漓的视线随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变得悠远。

    “那她知道我们设计她跟宸王的事情，会不会……”苏婉柔担心地问道。

    楚玄漓勾起一侧的唇角，只是那温柔的笑容却无端让人胆寒，“你是担心楚玄墨知道你的真面目失望，还是担心他们联手报复我们。”

    苏婉柔捏着帕子，笑容一僵，“王爷说得这是哪里话，妾身是王爷的人，自是担心彼此的安危。”

    楚玄漓对她的话不予置否，“放心吧，老五最注重忠义二字，他的兄弟因为苏婉倾而死，想要让老五相信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说着那天生上扬的眼角陡然升起一抹狠戾。

    ……

    夕阳西垂，最后一丝光辉穿过轿帘的缝隙，映照在楚玄墨脸上。

    苏婉倾揉了揉摔疼的屁股，一扭头看上了楚玄墨额头上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心下一惊，心想莫不是旧伤复发了？

    她抽出身上帕子，上前替楚玄墨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楚玄墨陡然睁开了眼睛，一只遒劲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了苏婉倾的手腕，五官因痛苦隐忍而变得有些可怖。

    “别做多余的事。”他冷声警告。

    苏婉倾也是神情严肃地看着他，小声郑重地说道：“王爷没有将我会说话的事情公之于众，我自然也会保守王爷的秘密。”

    楚玄墨目光幽深地打量着她，半晌，才收了手，任由苏婉倾擦拭。

    而整个人也如同卸了防备一般，拧着眉呼吸沉重地靠在车上休息。

    突然感到胸口一沉，是苏婉倾用手摁在他心脏的位置，“王爷是不是这里难受？”

    楚玄墨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随即便感到那双手往下落到了自己的上腹部。

    “这儿呢？”苏婉倾问。

    “亦然。”楚玄墨声音明显无力了很多。

    苏婉倾点了下头，心想怎么感觉像是慢性铅中毒的症状，不过眼下没有器材做检验，只好先暂时解决对方的痛苦，她掏出一粒速效救心丸塞到楚玄墨的嘴边。

    “这是什么？”楚玄墨视线低垂，狐疑地看着眼前的药丸。

    “自然是让王爷舒服的药。”苏婉倾说着便直接怼到了楚玄墨的口中，一捏下巴让楚玄墨吞了下去。

    苏婉倾是一个医生，在她的眼中，楚玄墨也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点的病人，并没有想些其他有的没的。

    反倒是楚玄墨，此时如同一只被摸了后颈的老虎，浑身戒备地看着苏婉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