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茂实忽地笑了起来。

    “路姑娘，你不用紧张，也无需多想。”

    “我要是想将你问罪，那日就不会保你下来。”

    “今日请你来，除了给犬子看病，还有一件事想和路姑娘打听打听。”

    路仙草看向莫茂实，“莫大人请说。”

    “我有个外甥女，早年嫁到了鄂城的一户人家。”

    “后来因为一些缘故，那户人家搬离了鄂城，听说……是去了北宁。”

    路仙草心里一动。

    “北去的路上，初时她还有一两封书信寄来，可后边渐渐就没了消息。”

    “莫大人是想让我帮忙打听一下？”

    “没错，路姑娘在北宁多年，还是御敕的乡君，消息人脉定然很广。”

    莫茂实对路仙草拱手道：“劳烦路姑娘回北宁后留心一二，如果有所发现，就给我传个消息。”

    “家姐和姐夫虽然闭口不谈，但我知道他们成日为女儿忧心，无法安寝。”

    “父母爱护子女之心，拳拳至诚，我自是理解。”

    路仙草继续道：“莫大人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了。”

    “不过，你可有她的样貌画像，或是其他线索说明？北宁太大了，盲目找人，有如大海捞针。”

    “这个自然是有的。”

    莫茂实笑道：“我这里有外甥女前几年的一副画像，路姑娘可以看一看。”

    他起身去多宝阁上拿了一幅卷轴过来，递给了路仙草。

    展开卷轴，路仙草呆了。

    片刻后，她才问道：“莫大人，这是你的外甥女？你是这姑娘的亲舅舅？”

    莫大人摸着下巴上的呲须，颔首道：“正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貌，不大太可能有这么漂亮的外甥女儿？哈哈哈哈！”

    路仙草也笑了起来。

    “细看的话，你们二人还是有些相似之处。”

    莫茂实拱手道：“此事就拜托路姑娘了，你要是有了消息，就请传信于我。”

    路仙草将画轴卷了起来。

    “莫大人，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就能告诉你。”

    这下，轮到莫茂实呆住了。

    “我不止见过她，还对她的每日行止都了如指掌。”

    “啊？”

    莫茂实大吃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想不到，你和小真竟然是友人！这可真是太好了！”

    路仙草也没有想到，无意中救下来的莫家人，竟然是佟念真的舅舅一家。

    这的确是缘分。

    “莫大人，你先坐下来，我和你详细说说念真如今的情况。”

    路仙草从他们初时相遇说起，又讲了和陆家人在逃荒路上发生过的事。

    直讲到华灯初上，才将将住了口。

    莫茂实听得时悲时喜，感叹连连。

    “这丫头，安定下来了，怎么也不给家里来封信？真是的！”

    据路仙草所知，到了北宁之后，佟念真是有给家里去过信的，也收到过回信。

    虽然少，但也不能算是没了音讯。

    此次南下，她还特意让路仙草去佟家代她探望父母，也给了路仙草一封书信。

    莫非，这些事情莫茂实不知道？

    不过，佟念真这两年确实没有写过信，路仙草是知道的。

    好像是她的父亲让她不要再寄书信，佟念真就没有再写了。

    个中蹊跷，路仙草放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

    她猜测，可能是北宁和南安立场相悖，不好过多往来。

    莫茂实得到了外甥女的消息，欣喜非常，坚持留路仙草在府里用膳。

    她把十六和宁三都叫了过来，一起享用了一顿楚城美事。

    第二日，莫茂实又派人驾着马车，将路仙草送到了路家村。

    路家村，是楚城下辖的十几个村子之一。

    因为最早是姓路的人家搬迁聚集而成，所以起名叫做路家村。

    路仙草对这里没什么印象。

    她所知道的事，都来自于原身残留的模糊记忆。

    时隔多年，这些忆想越发地淡了。

    村子里只有一条主道，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马车在路口就掉头回去了。

    沿着主道走了约摸一炷香的工夫，路仙草没看到一个人影。

    宁三问道：“小柱，你们这里的人口这么少吗？”

    “我不知道，”路仙草摇了摇头，“前几年还小，只知道村子里有几十户人家，后来整个村子都去逃荒了。”

    “我也不知如今还有多少人。”

    当年楚城的旱灾，是比较严重的，雨水一滴未落，湖泊业已干涸。

    人喝的水尚且没有，更不要说拿水来浇地。

    所以庄稼枯萎，土地干裂，粮食菜蔬颗粒无收。

    附近有好多个村子都是整体搬迁的。

    但故土难离，有人也许思乡心切，在外地过不习惯，这两年年景好了，可能又搬了回来。

    路仙草循着记忆，兜兜转转地到了一处院子前。

    房屋早已破败。

    门上的木板因为腐朽，也已脱落。

    土墙坍塌，只剩下不及小腿的高度，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乎没有落脚之地。

    正当路仙草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隔壁的一条小路上，有人经过。

    她朝这边张望了几眼，最终还是走了过来。

    路仙草盯着妇人的脸仔细打量，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了。

    “你是什么人？来找人的，还是有事？”

    妇人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

    宁三和十六完全听不懂。

    路仙草思忖了几息，用记忆里的家乡话回道：“我原来是路家村的人。”

    “当年逃荒离开了，这次有机会到楚城，就回来看一看。”

    “呀！咱们村的？”

    妇人看了看破败的屋子，又上下打量了路仙草一番。

    “你是，仙草丫头？”

    “对，是我。”

    “哎呀，我是你兰河婶子，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常和我们家妞妞还有鼻涕一起玩儿呢！”

    听到妞妞和鼻涕，路仙草有了记忆。

    一个高壮的小胖妞，还有一个总是挂着两桶鼻涕的黑瘦小子。

    “兰河婶子，原来是你啊！”路仙草笑道：“时间太久，我记不清了。”

    “我也是！”

    兰河婶子拉住了路仙草。

    “你这丫头长高了，白净了，也变漂亮了。”

    “要不是站在你家院子前，婶子也不敢认你哩！”

    路仙草问道：“村里如今，是没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