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钧门口还被知青们带人堵着，为首的是那个叫曹小兰的女知青。

    曹小兰盯着贺钧的门，恨不得直接撞进去，眼里闪着恶意，“白芷呢？”

    在白芷来红旗大队之前，曹小兰有个公社小领导的对象。

    她对象喜欢她那会儿，甜言蜜语不断，甚至承诺可以运作个文工团的名额给她。

    这种话那男人不知道说给过多少女人。

    大家都知道这男人不靠谱，把公社漂亮知青撩拨了个遍，也都知道，曹小兰要不了三五个月就会被抛弃。

    可偏偏曹小兰对这男人的话深信不疑。

    偏巧那男人把曹小兰玩腻之后，偶遇了白芷，一眼就喜欢上了白芷。

    白芷烦死了那男人。

    可曹小兰却认定是白芷抢了她男人，恨白芷恨到了骨子里。

    她早恨不得让白芷身败名裂了！

    这会看到早起的人群都凑了上来，曹小兰更加兴奋了。

    她拔高了声音，“贺钧！白芷昨天晚上说来找你之后，一晚上都没回知青院，不在你屋里在哪里？”

    围观人群一下子就沸腾了，“一晚上都没回知青院？”

    “白芷一晚上没出来，跟贺钧干啥去了？”

    旁边有人立马暧昧地笑了起来，“肯定是搞破鞋去了啊。”

    “你看贺钧身上被抓的。”

    有人也忍不住酸溜溜的，“也不知道这群知青到底是看上贺钧啥了。”

    “那个季筱筱这样，这个更好看的白芷居然也是。”

    “一个个都眼瞎吧？”

    有人跟着嘀咕，“贺钧下面还有个拖油瓶的聋子弟弟，又没有父母扶持。穷的老鼠都绕路走。这些小姑娘不知道咋想的。”

    就在这时候，大家听到有人尖叫了出来。

    先是一声，“小宝掉水里了。”

    随后就听到了有人一嗓子喊了出来，“白芷？！”

    “来人啊，救人啊……”

    这一声惊了贺钧门前的所有人，“白芷？”

    “白芷不是在屋里？怎么掉水里了？”

    外层靠着河边的人大声道，“程小宝掉水里，白芷下去救人去了！完了，快要冲到下头去了。”

    他们这到公社那一段，有个下坡的地方，水流格外急。

    贺钧瞳孔猛地一缩，直接冲了出去。

    季筱筱也愣住了，白芷不在屋里？

    看热闹的人群里一个女人还没回过神，“小宝？我家小宝咋啦？”

    “程大嫂！你们家小宝掉水里了！”

    那女人和那老太太终于反应过来了，“小宝！”

    那女人疯了一样，就直接往河里扑。

    旁边有人一把抓住了她，“会水的赶紧下去救人！”

    “从岸上往下跑！岸上速度更快！”

    “快快快，不能让人冲到那处斜坡！”

    一群人都跟着往下游跑，虽然不能下水救人，也都忍不住探头去看。

    看着那群人的动作，曹小兰瞪大了眼睛，白芷怎么可能在外面？

    假的！

    调虎离山！

    白芷进去之后就没出来，怎么可能去水里救人？

    没了人阻挡，她直直撞开了贺钧的房间门。

    可白芷真的不在。

    不可能！

    她做了手脚，也是亲眼看到白芷和贺钧滚在一起的！

    她扭头就跟着所有人往下游跑。

    白芷根本不知道岸上的情况，她在湍急的河水里试图靠近那个孩子。

    白芷在认识贺钧之前是不会水的，甚至因为曾经落过水，有些恐水。

    后来……

    白芷和贺钧结婚一年后，贺钧八岁的弟弟跳河自杀了。

    贺钧像是疯了一样，每天大半夜就带着她下水，逼着她学游泳。

    白芷学不会，贺钧就不肯罢休。

    一次次拖着她下水，却又在她每一次沉下去的时候，将她拉起来。

    她骂他神经病，贺钧却执拗地让她继续。

    一开始好多人怀疑贺钧恨白芷害死了贺丘，所以想拖着白芷一起死。

    可白芷隐约觉得不是。

    白芷讨厌他的专制，学会后也再没下过水。

    等贺钧死后，白芷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爱上了游泳。

    有时候，甚至喜欢上在水里窒息的感觉。

    或许，那时候，她还想有那么一双手能将她拉上去。

    希望那个拉她上去的人还活着。

    她虽然讨厌他的某些行为，可，从来没想过让他死。

    还是为了救她而死。

    她游泳速度很快，很快就抓住了那个孩子，带着人就往岸边去。

    白芷如今的水性的确好，可，白芷高估了自己被贺钧折腾了一晚后的体力。

    为了避免被卷到下游那个坡道“小瀑布”，白芷不断带着一个孩子往上游努力。

    到了岸边，看着高高的河堤，白芷才发现她带着程小宝根本攀不上去。

    白芷一次次抓住河堤石块间的缝隙，却还是一次次滑了下去。

    她和程小宝不断被水流带着往下，白芷逐渐没了力气……

    白芷想，可惜重来一回，她还没有来得及再见一见爸爸。

    也没能救下程小宝。

    甚至都没来得及和贺钧多说一句别的话。

    脑子念头刚刚闪过，她的胳膊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贺钧的声音传来，“白芷，抓住我！”

    白芷侧头，晨光下的贺钧，仿佛带着光。

    白芷突然就笑了。

    这一次，她等到了。

    贺钧活着，也在这一刻抓住了她的手。

    白芷笑容明艳动人，贺钧只觉得心跳都加快了。

    “抓住我，带着程小宝趴在我背上。”贺钧手脚都卡在河堤缝隙，看她。

    白芷摇头，“你带程小宝上去。”

    爬河堤，就像是攀岩。最重要的就是重心。

    垂直往上爬的时候，人是会往后倒的。

    贺钧再厉害，也不可能带着两个人爬上去。

    贺钧看了白芷软绵绵的胳膊，很清楚，他上去，白芷就会被水冲走，“上来！”

    白芷道，“不能耽搁了，程小宝没有呼吸了。”

    程小宝也不知道已经落水多长时间，再不抢救，就真来不及了。

    好在，就在这时候，河堤上追着的人也终于跑到了这上面，绳子也甩了下来，“快上来，抓住绳子。”

    贺钧背着两人，被众人拉了上去。

    刚刚上岸，白芷就放下了程小宝，想要继续抢救，可一个老太太，以及一个女人踉跄着冲上来，撞开了白芷。

    白芷浑身脱力，直接被撞了个踉跄。

    那边的小宝妈像疯了一样，使劲儿摇晃着程小宝，“小宝，你醒醒。”

    “你看看妈，你看看妈啊。”

    小孩大概五六岁，脸色惨白里透着些青紫，胸脯上已经没了起伏。

    程老太小心翼翼地上前，将手伸到了孩子鼻子下面，半晌后，她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周围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没气了。”

    “胸口都没起伏了。”

    “那谁家的娃就这么没的。”

    “造孽啊。”

    “程小宝才六岁！”

    白芷压根没有注意贺钧，看着小宝妈他们，神色怔然，心里像是揪着疼。

    那时候，贺丘落水被捞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贺丘的死，是贺钧心里最大的痛。

    也是白芷心底的一根刺。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有人看到小宝妈还在晃着小宝，忍不住上前，“小宝已经走了，你别这样……”

    “要是小宝知道，也会不好受的。”

    程小宝的母亲疯狂大喊，“我儿子没死，去医院，大夫肯定能救回来！”

    这个声音，让白芷一下惊醒，她冲到小宝妈面前，撞开了对方，抢过了程小宝。

    这一刻，她仿佛将如今的程小宝当成了那时候的贺丘。

    她要救他！

    程小宝如今肢体冰冷，眼睛充血，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但是胸口附近还有温度，溺水时间应该不算特别长。

    还有希望！

    白芷伸手掏孩子口腔里的东西。

    随后单腿屈膝，将溺水的孩子俯卧于她腿上，借体位拍打他的后背。

    看到大量水排出，白芷将人放在地上开始做心肺复苏。

    小宝妈情绪本来就在崩溃的边缘，看到这一幕直接冲了上来，“你干什么！”

    抢夺之间，她抓到了白芷的脸上。

    溺水心脏骤停后的黄金抢救时间，只有3-5分钟。

    白芷像是完全听不到别人说话，也感受不到疼，只完全专注在面前。

    没有测量，双手就已经按在了最适合的位置，开始做胸外按压。

    那老太太也蹭得一下扑了上来，声音格外尖锐，“放开我孙子！”

    “人都死了！你们还这样不放过他！”

    贺钧看了白芷一眼，她的动作果决不迟疑，眼神坚定有力，无端就让贺钧相信了她。

    他直接挡住了所有人，护着白芷。

    看着人群，语气肯定，“白芷在救他！”

    那个女人还在疯狂挣扎，看着自己的孩子，眼里都是绝望，救人？

    哪有这样救的？

    可她看着自己孩子在白芷手下那么摁来摁去，却始终没有一点反应，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小宝，我的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