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记真的觉得不对。

    贺钧从县医院赶回来之前，找他帮忙，说要开个昨天的结婚证明。

    他知道为啥，倒是也答应了。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你俩，贺钧不是找我开了结婚证明？”

    白芷笑了笑，“那结婚证明，大概也是贺钧听说了那些传言。”

    “怕我毁了名声，想要帮忙负责。”

    她看了一眼贺钧的背影，道，“但是，我和贺钧……没什么关系。”

    “总不能拖累他。”

    贺钧脚步没停，只脊背微微僵了一瞬。

    随后就又神色如常，继续往前了。

    徐书记看看白芷，再看看贺钧。

    行吧。

    这俩，一个城里的娇气大小姐，一个农村糙汉子。

    的确不咋配。

    徐书记就是怕他俩真有什么，贺钧不肯负责。

    可如今看来，明显是白芷不愿意。

    随后，他又恍然。

    都说白芷有个啥青梅竹马来着？

    那大概这俩真的没啥。

    就是被曹小兰算计了吧？

    “算了。”

    他也懒得掺和年轻人的事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懂。”

    白芷笑了笑，“谢谢您今天帮我解释，又愿意让曹小兰公开给我道歉。”

    徐书记被她一提醒，“对，你回去之后，就叫曹小兰来大队部这搞广播，给你道歉。”

    在邮电所门口闹得那么难看。

    白芷十分识大体。

    没有得理不饶人将这事闹到公社，以及公安那边，徐书记还是满意的。

    既然答应给曹小兰一点惩罚，自然是要做的。

    白芷应了一声，就准备走了。

    结果徐书记又想到什么，突然问，“对了，白芷啊。”

    “你是不是学过医？”

    白芷学说话，是从背汤头歌开始的。

    启蒙是从本草纲目开始的。

    白芷小时候的玩具是各种药材，工具。

    她爸和爷爷都说过白芷是他们家这几代里面，最有天赋的。

    白芷八岁就已经开始跟着爷爷把脉，学习。

    十岁就认全了所有药材，就去过药厂各个车间，看人家炮制。

    那时候，爷爷更是恨不得将所有本事都交给白芷。

    只可惜。

    八年前，白家出事。

    爷爷盛怒下去世。

    父亲也去了偏远地方接受劳动改造。

    白芷几乎再没有接触过医术。

    上辈子，一直在她和贺钧离婚之后，在意外发现“灵药空间”后，白芷才重新开始学医。

    等到贺钧死后。

    白芷又开始研究西医。

    几年时间，她又成为了最好的外科大夫。

    去世之前，白芷几乎可以说是最好的大夫，没有之一。

    只是，她暂时不想叫季筱筱知道她的“特殊”。

    所以，她道，“只是学过一些皮毛。”

    徐书记有点失望，“只会一点啊。”

    不过，真要医术特别好，大概也不会下乡来了。

    他打起精神道，“白芷啊，我看你也是有天赋的。”

    程家小宝被白芷捞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

    白芷居然把人救了回来。

    送到医院后，人家县城的医生也说还好抢救得及时。

    说的什么后遗症，也跟白芷说的差不多。

    他虽然没啥文化，可还算是有点眼光。

    看得出，白芷是有些真本事在的。

    “我们生产队还要一个赤脚医生。”

    “你现在会的不多，也没事儿。”

    “等以后咱生产队有推荐名额，还能送你去县城去进修，学习。”

    白芷：……

    去县城进修，去公社医院学习？

    白芷有点恍恍惚惚。

    曾几何时，省城的大主任也只能在她手底下进修，当个学生？

    看白芷没反应，徐书记又忽悠道，“当然了，你要是能去县城进修的时候，学到真本事。”

    “说不定你以后也能去公社医院当个正规的大夫。”

    这几乎不太可能。

    正式工作，没点能力和背景，基本不可能。

    尤其是知青，他们调动工作是最难的。

    可，这不妨碍徐书记忽悠。

    白芷看出徐书记在努力画饼了。

    嘴角一抽。

    徐书记看她这样，道，“是不是担心自己技术不好？”

    “没事，我看你是有心救人的。”

    “也是有基础的。”

    他觉得怕是白芷这个小姑娘不敢担责，“真正的大病，咱社员也不会留在大队，找赤脚大夫给看。”

    白芷更加沉默。

    徐书记看看白芷那小身板，提醒道，“白芷啊。我记得，你好像对农活一窍不通。”

    他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贺钧的背影一眼。

    白芷基本上，没有自己干过什么活儿。

    白芷顺着他的视线，陡然想起来，现在的她娇生惯养的厉害。

    分配给她的那些农活，大部分其实都是贺钧帮忙做的。

    毕竟，她可是小丘的救命恩人。

    看她反应过来，徐书记笑呵呵的。

    又道，“咱们大队的赤脚大夫虽然没有公社医院的待遇，也不给工资。”

    “但是每天给你补贴5个工分，只要你给人看病，当天就是满工分。”

    “要是没人生病，你就在你们小队，你们队长也会给你安排一点轻松的活。”

    “你跟着打猪草，喂牛啥的，一天另外还有三个工分。”

    “一年算下来，轻轻松松两千多个工分。足够你吃喝。”

    白芷：……

    想想自己曾经的待遇。

    再看看这个因为她医术，给她的优待——放牛娃打猪草的工作。

    白芷更加恍惚。

    当然，她知道的徐书记是好意。

    如今顶尖男劳力，一天也就是十分，妇女基本上也就是8分。

    如今这时候，一年能有两千多个工分，都得是贺钧那样的男劳力。

    毕竟，一年不是每天都能上工。

    下大雨的，冬天猫冬什么的，都没法记分。

    白芷这真就是最好的“技术人才”待遇了。

    可，她暂时不想叫季筱筱发现她的特殊，“徐书记，我考虑一下。”

    徐书记点点头，“那行，你先休息两三天，这几天我都给你算满工分。”

    “放心，别人不会有意见，你可是刚救了小宝的。”

    “你想好了，就到大队部来找我。”

    白芷道了谢，径直往知青院的方向走。

    这时候的她是会医术的，只是医术一般，真就是只是“皮毛”。

    但季筱筱大概不记得。

    要想糊弄过去，倒也不是不行。

    白芷沉默着继续往前，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了贺钧牵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往她这个方向走。

    白芷脚步一下就顿住了。

    目光定定看着小丘。

    小丘如今还活着！

    小丘也看到了白芷，眼睛一下就亮了，忍不住拽了拽贺钧，又往白芷的方向指了指。

    他脸色苍白，五官精巧，和贺钧有点像，但更秀气，非常漂亮。

    只是远比同龄人看着瘦小。

    贺丘想拽着贺钧往这个方向来。

    只是贺钧人高马大，贺丘根本拽不动。

    贺丘眼巴巴看着白芷。

    白芷指尖动了动，很想上前。

    可到底还是按捺住了。

    既然要成全贺钧，那就不能再跟他继续接触。

    贺钧见贺丘不肯走，伸手直接将贺丘抱了起来，大步离开。

    始终没有看向白芷的方向。

    贺丘有点着急，朝着白芷挥了挥手，又拍拍贺钧的肩。

    可贺钧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白芷抿着唇，低声自语，“至少，两人都还活着。”

    贺丘小脸都急红了，一下又一下的回头看白芷。

    白芷想到什么，迅速冲着他比了个手势。

    她重新回来，第一是让贺丘避免明年发生的悲剧。

    另外，自然是要想办法治好贺丘。

    贺丘眼睛一下就亮了，又冲着白芷挥了挥手。

    白芷和贺丘约定好了，心里放松了不少，重新往回走。

    贺丘小时候摔跤，碰伤了头之后，耳朵就听不见了。

    也从那之后，他逐渐开始也不说话了。

    这些年，贺钧带他看过不少医生，都没有结果。

    上辈子，白芷也给他摸过脉，只大概知道，应该是有淤血，又压迫损伤了神经。

    要想给小丘只耳朵，她还得想个稳妥的方法。

    白芷想着贺丘的伤，就有人听到有人急吼吼道，“白芷！有人等着你呢。”

    白芷还没有回过神。

    一个装着满满一筐鸡蛋的篮子就塞白芷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