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是我。”

    清冽的声音响起，随后，那张熟悉的轮廓进入她的视线。

    唐婉宁一口气回落肚子里，她恼的狠狠瞪他，“我喊你，你为什么不出声？”

    郁慎笑了笑，“忙着收拾残局。”

    “善坤呢？”她警惕的往里面看。

    “他不老实，被我杀了。”

    郁慎说的很随意，发现她表情很微妙，立即正色，“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我在法律层面，属于正当防卫。”

    唐婉宁肩膀松下来，叹了一口气，“要是活捉他，能给你争取更大的机会，可惜了。”

    她忽然被拥进一个怀抱，耳边是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刮进她耳朵里，“看来阿宁真的很想我好好活下去啊。”

    “废话！”

    她要拍他后背，他侧身躲开，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快走吧，枪声会引来人。”

    “我还没问你，郁博林那边怎么样了？”

    “死了三分之二，墨城警方就来了，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无数渔民屋连成一片，他们在里面穿梭，害怕走丢，她只能紧紧跟着他，双手抱住他手臂。

    她这个依赖的动作，让郁慎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很深的笑意。

    台风停了。

    空气里有清香潮湿的味道，那是黎明前青草的味道。

    两人出了渔民屋的片区，就朝市区的方向走，那里要穿过一片大大的草地。

    唐婉宁走了没多久就走不动了，可她不敢停下，不知道一停下，会有什么人再次追上他们。

    一双手臂横过她的双腿，她整个人被抱起来，“累了么？”

    郁慎问她。

    唐婉宁有些尴尬，“有点，你放我下来吧，我现在可沉了。”

    郁慎乐了，脚下却不停，“嗯，是有点。”

    “那你快放我下来，我不要你抱。”她很不满。

    郁慎看向草地尽头的一线天，“再抱会儿，阿宁，让我再抱会儿。”

    他走的不稳，唐婉宁怕自己掉下去，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郁慎低眸深深的睨着她，忽然问，“你三岁生日的时候，先遇到的我，还是先遇到的他？”

    “......”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唐婉宁想了想，说，“先遇见的他。”

    郁慎了然，“那下辈子，我一定跑的比他快一点，比他健康，比他长的快，比他更努力，这样，阿宁第一个遇到的，就是我了。”

    “......”

    胸口没由来又开始发闷。

    唐婉宁垂下头没吭声。

    “阿宁。”

    他又叫她。

    她不耐烦，“又要干嘛？”

    “今天是我生日。”

    她怔住，抬眸盯着他冷峭的下颌线，他低头迎上她的目光，“可以奖励我一个生日礼物么？”

    “什么礼物？”她问。

    他把唇伸过去，“亲我一下。”

    唐婉宁立即别开头，“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他失笑，就知道她不肯。

    “好，正经一点。”

    他重新望向天际线，那里已经有了一抹浅浅的光，笑意在他眸底蔓延，“22岁之前，我每年的愿望是，希望阿宁做我的老婆，22岁这一年，我的生日愿望是，还阿宁自由。”

    “......”

    唐婉宁一僵，瞳孔震颤，“阿慎......”

    “怎么？阿宁不愿意么？”他像过去那样朝她撒娇，“要是不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

    他笑，深深凝视她的眉眼，她的一切，好似在铭记她的每一处，“愿意什么？愿意嫁给我么？”

    唐婉宁急忙说，“前面那句，我愿意。”

    “前面我说的就是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郁慎！”

    她恼了，在他怀里折腾了两下。

    他脸色越来越白，可她沉浸在喜悦里，一点都没发现异常。

    “阿宁，你真的有点沉。”

    沉的他都有点抱不动了。

    唐婉宁气咻咻的捶他，“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郁慎放下她，弯着腰喘气。

    “阿慎。”她很瞧不上他，“才22岁，就这么弱。”

    郁慎这时慢慢直起腰，一双深灰色眸子狠狠的锁着她的一切，嘶哑开口，“阿宁，我爱你。”

    “你都说过还我自由了。”

    她以为他又要改变主意，转身拔腿就跑。

    他张开的手臂，就那么悬空着，身后的草地上，鲜血染出一条冗长的路。

    善坤的第一枪就射中了他。

    他再也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了，更无法洗心革面，堂堂正正的站在她的面前。

    或者，他本就没有机会，也没想过活下去。

    她不爱他，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阿宁！”

    他拼尽全力喊她。

    她跑的更快，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兔子。

    黎明的晨光在天边愈加鲜明，而她就在那晨光里，越来越远，远到他逐渐看不清她的身影。

    “阿宁！”

    他流泪满面，最后一次唤她的名字，然后双膝轰然砸向地面。

    黑暗彻底退去，旭日缓缓东升，她听不见身后的声音，停下来回头看。

    广袤无垠的草地上，晨露闪烁着耀眼的光，在那抹光里，一身白色衬衫的少年停驻在那里，望着她的方向，风吹着他的衣角咧咧作响，可他一动不动，没有半分生机。

    “阿慎！”

    唐婉宁撕心裂肺喊他。

    可惜那个少年看不到她回头，更不看到她迎着晨曦朝他狂奔而来。

    他的人生，永远定格在了22岁那年的黎明未明之际

    唐婉宁跑了没几步，肚子就传来致命的抽痛，一阵一阵的痉挛着，她寸步难行，摔倒在地。

    “唐婉宁。”

    一道冷沉的声音传来，她回头，看到晨曦的尽头，傅璟正朝她奔来。

    ……

    三年后。

    江城唐氏老宅。

    老老小小的声音在院落中响起，打破午后的宁静。

    “嫒嫒，你慢点跑，这是你妈妈才种的香菜，好不容易长出来，你再给踩了，看你妈妈回来怎么收拾你。”

    菜园里，袁良候追着个精致的小女孩跑，小女孩像个小兔子似的，跑的飞快，边跑边咯咯笑，“乃炸我呀，炸不到窝叭，嘻嘻嘻。”

    袁良候气笑，“我炸你个头，上次就摔掉了门牙，这次摔哪儿，快给我站住！”

    话应刚落，她就被自己给绊倒了。

    嘹亮的哭声顿时响起。

    惊飞了树上交头接耳的小鸟，扑棱棱飞过屋檐，飞向远处。

    “傅嫒宁，你又怎么了？”

    女人卷着袖子从后院葡萄往前面跑，袁良候朝傅嫒宁喊，“嫒嫒，快跑，你妈妈来了。”

    傅嫒宁立刻止住哭声，往门外跑去。

    这时，一个英俊温和的男人走了进来，傅嫒宁看见他就喜滋滋的冲过去，“粑粑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