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才三点多钟。

    高炳林在家已经切出了五六十斤栗子，估计晚上高发营还要送不少过来，毕竟高发营家里五口人呢，要是一起动手，这个量绝对小不了。

    “爷爷，红大鸡在哪？”

    高炳林双眼一瞪，“干啥？你要抽烟？”

    “不是，我去找会计开个介绍信，明天有用。”

    “介绍信？干啥？”

    “反正就是有用。烟在哪？”，高义可不敢跟老爷子说要花九千四买一个宅子，要是让高炳林知道，老爷子的心脏受不了。

    “不用送烟，我去给你要。”

    “听说不送烟，他不给。”

    高炳林眼珠子一瞪，说道：“他敢！生产队那会，他儿子掉到西河里，差点淹死了，是我跳下去把孩子捞上来的。”

    高炳林说完，背起双手出了门。

    高义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有了裴美娟姐妹俩的加入，切栗子的速度快了不少，等高炳林回来时，姐妹俩已经切了十几斤了。

    高炳林拿了厚厚一摞介绍信。

    “老大，爷爷知道，你天天外出，少不了要用介绍信，我从长青那拿了一本，都盖好章了，省着用，高长青说他手里也没几本了。”

    高义接过来一看，是公社统一印制的介绍信，最上面是红色的几个大字，“灵丘县长冶公社”，之后则需要手填大队的名称。

    其下则是某某单位，我大队村民某某，于某年某月某日，到你单位干啥，请予以接洽为盼。再下一行则是有效期限。

    下面则是高裴王大队的鲜红色公章。

    高义恨不得亲一口高炳林，有了这个，高义想外出一趟就太容易了。

    四个人又是一阵忙活。

    晚上，高发营一家子偷偷来了。

    六袋子，五百多斤，吓了高义一跳。

    “二叔，您家的快卖完了吧？”

    “嘿嘿，高义，多得是，我家多得是，明天还有五百多斤，还要不要？”

    高义看着高发营的双眼。

    高发营的眼神有点躲闪。

    昨天高发营还说他家总共只有七百多斤，加上昨天送来的，已经差不多了。

    说明高发营从中发现了赚钱的方法，一斤栗子有五分钱的差价，如果他们一家五口一天能切出五百斤，就是二十五块钱的收入。

    是一天二十五，不是一个月，这个收入在当时就太恐怖了。

    高炳林正要开口，被高义制止了。

    “二叔，您放心，您有多少我要多少，不过咱说好了，必须要保密，否则，我可不收了哈。”

    “你放心，你二叔是什么人品？”，高发营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灯泡，说道：“我看你家灯泡瓦数太低了，给，这是两个八十瓦的，特别明亮。”

    高发营的话语中，带上了丝丝的谄媚。

    八十年代的农村，大队书记是最优权势的人，其次是村里的会计，第三人，则应该算电工，哪怕什么妇女主任治保主任都要往后站。

    没想到，每天二十五块钱的收入，就让一个电工点头弯腰，主动讨好，中国当真开放了，一切以发展经济为第一要务，一切向钱看啊。

    “二叔，您这就客气了，灯泡收下了，算电费的时候，就按照八十瓦计算，总不能让大家帮我家平摊电费不是。”

    “明白明白。”

    等高发营走了，四个人犯了愁。

    昨天炒出了三百斤左右的栗子已经是极限了，今天却有八九百斤，就是累死高义他们四个也炒不完啊。

    “不切了，高义，你和美娟先炒着，红英，咱俩抓紧去睡觉，半夜咱俩起来换他俩。”

    裴红英点了点头。

    高义发现，如果用人工来炒，费时费力不说，还不长久，必须增加机械化和现代化才行。

    可要想机械化，就需要用电，可村里每天晚上只来两个半小时的电，电压质量还不高，电压不稳定。

    更别说现在哪有做炒栗子机的厂子？

    高义两眼一抹黑。

    “看来，厂子还要着落在市里啊。”

    市里有国电，电压稳定，供应稳定，都满足了办厂子的基本条件。

    “走一步看一步吧。”

    面对如此大体量的工作，高义和裴美娟累的连话都不想说，等高炳林来接他俩的时候，高义已经累瘫了。

    第二天，公鸡一打鸣，高义就醒了。

    等出了房门才发现高炳林和裴红英还在忙活着，不过生栗子只剩下了半框。

    裴美娟端着面条出来，说道：“赶紧先吃饭，吃饱了还要去市里呢，今天这么多栗子，不知道能不能卖完。”

    高炳林手上动作不停，说道：“咱们四个都去，分两拨，昨天老大不是说可以去火车站吗？”

    “对，爷爷说的对，供销社的点也不能放下。”

    太阳升起来了，四人才准备完毕。

    结果一出大门，高义发现村民们都已经起来了。

    “大爷，你们这是干啥去？”

    “哦，去城里走个亲戚。”

    “好家伙，送礼也不用送满满一车吧。”

    “美娟，是不是想给高家当儿媳妇？哈哈，走亲戚你姐俩也跟着。”

    裴美娟闹了个大红脸。

    高炳林则哈哈笑了起来。

    笑了半天，高炳林不笑了。

    如果高义是农民，裴美娟确实是个好闺女，高家可能还高攀不起人家。

    可高义是要读书的，高义一定能吃上国库粮，算命先生用性命给他保证过。

    高义要是成了公家人，肯定也要娶一个公家人，不能娶农村的，要不会拖累高义咧。

    高炳林想到这，心情无比的失落。

    车上四人各想各的心事，谁都没有说话。

    高义先把高炳林和裴红英送到供销社门口。

    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着了。

    “小伙子，今天怎么这么晚？”

    “对不住了，昨天炒的有点多，耽误时间了。”

    “快点吧，咱可是上班期间跑出来的。”

    高义卸了三百斤左右，带着裴美娟去了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