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骡子的加持，五公里的路程，一会就到了。

    临下车前，高义问道：“会芳，你家的栗子卖了吗？”

    “没呢，我家栗子树少，去年一共打了五百斤，这不等着供销社来收嘛。”

    高义盘算了盘算，五百斤栗子，即便按照供销社的价格收购，也要三百块，买不起啊，如果能把自家的栗子都卖出去，倒是差不多了。

    高义和裴美娟在村口大槐树下了车，高义从布袋里拿出两瓶酒递给裴美娟，“拿回去给裴叔。”

    裴美娟一下把双手背到背后，“可不行，一瓶酒一块多呢。”

    “拿着，今天要不是你，我一个人可能卖不了这么快。”

    “那我也不值三块二啊。”

    高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笑得有点猥琐。

    高义心里使劲给了自己一个大耳瓜子。

    “我说值，你就值，跟裴叔说，这几天你过来帮我的忙，就这么说定了，还有，咱们卖栗子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哈。”，高义说完，背起布袋就走了。

    裴美娟看着两瓶酒，茫然无措。

    高义兴奋的回到家，把大门关起来。

    高炳林从饭屋里露出头，“老大回来了？”

    “爷爷，你看看这是啥？”，高义说着，从布袋里掏出了两瓶酒。

    “高粱曲？”

    “对，买来孝敬您老的。”

    “哪来的钱？”，高炳林感受到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两瓶酒要好几块钱呢，高义哪来的钱？

    “卖栗子挣得。”

    “都卖光了？”

    高义点了点头，随后，高义有拿出了肉。

    “这么瘦？”

    高义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这是缺少油水的83年，大家肚子里都缺少油水，所以买肉的时候，优先买肥肉多的肉。

    怪不得卖肉的老板看自己像是看傻子，不要肥肉，专要后槽肉，还要把肥肉剔下来。

    “额，卖肉的老板说，没肥肉了。”

    “是不是公社的陈麻子那？你等着，我去找他，让他给换换。”

    “爷爷。”，高义赶忙拉住了高炳林，“我从市里买的。”

    “多少钱一斤？”

    这次，高义学了个心眼，不敢说是一块二，“九毛五，不要票。”

    “那还差不多，议价肉，九毛五只能买瘦的。”

    高义又掏出了两条红大鸡。

    “爷爷，以后别抽烟袋锅子了，对身体不好，你试试红大鸡。”

    如果说酒和肉能买到议价货，可烟绝对买不到议价货，高炳林感觉心脏有点受不了了。

    “高义，你跟爷爷说，你到底卖了多少钱？”

    高义又从包里拿出来一叠钱，大部分都是一块的，也有两张是五块的。

    高炳林使劲捂着心脏，“这么多？”

    “一共卖了八十块一毛五，还剩下六十多块。”

    “真的？”

    “真的，您看，这是剩下的钱。”

    高炳林一把抓过去，朝手指头上吐了口唾液，一张一张的数了起来。

    等数完了，高炳林才相信孙子的话。

    “就是昨天你炒的那些栗子卖的？”

    高义使劲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你读书的钱有了，你读书的钱有了。”

    “爷爷，不止我读书的钱，咱家的生活也会好很多。”

    “对，对，起码一个月能买一次肉吃了，只要你上了大学，爷爷就是闭眼，也没有遗憾了。”

    高义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这个没文化的老头，自打出生起，就没享受过生活，也就在高义中专毕业后，才有机会活一回人，可那时候的高炳林，已经吃不了多少，也喝不动了。

    高炳林去饭屋里，把肉一分为二，“给你姑送点去，你姑父在外面，他们娘三个也吃不好。”

    “哎，我这就去。”

    高义说完，提着肉就去了公社。

    等高义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从家门口看着屋里昏暗的油灯，高义心中一片祥和。

    有人等着的感觉真好。

    屋里，炖白菜和肉炒萝卜已经端上了桌，还有高义买的包子。

    高炳林正拿着菜刀，给栗子开口。

    看着高炳林手上的老茧子，高义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高炳林看到高义回来了，笑着说道：“老了，不中用了，手底下不出活了。”

    “爷爷，你坐着，我来。”

    “你一个人又要搞到半夜，会把身子熬坏的，来，先吃饭。”

    高炳林颤巍巍的站起来，从黑暗处摸出高粱曲。

    高义接过来，给爷爷倒了一茶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就这一碗哈，尝尝味道就好，喝多了伤脑子。”

    “哎，您放心，我陪您喝一杯。”

    “好，咱爷俩还没一起喝过酒呢，你也大了，可以适当喝一点了。”

    “爷爷，我敬您，要是没有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胡说，我能陪你几年？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的活。”

    “哎，好好的活。”

    高义和高炳林碰了一下茶碗。

    高炳林轻轻的滋了一口，让酒在口腔里待了一会，才缓缓咽下去。

    “好酒就是好酒，味道醇厚，可比那两毛钱一斤的散装酒好多了。”

    “您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给您买，等再赚了钱，我给您买茅台。”

    “瞎说，高粱曲就很好了，听说茅台是大人物喝的，咱们可喝不起。”

    高义没有继续争辩下去。

    在液态法酿酒技术没有发明出来之前，所有的酒都是粮食酿造的，味道香醇，绵软，不呛鼻子，饮后口腔里有一股淡淡的酒曲味道，很香。

    “等咱有了钱，把高粱曲酒厂买下来，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高炳林笑了笑，没接话，他根本就不信高义的豪言壮语，酒厂那是国家的酒厂，怎么可能允许私人买了呢？

    高义喝了一茶碗，高炳林喝了两茶碗，六两酒下去了，但爷俩都没有任何醉意，自顾自的在昏暗的油灯下切栗子。

    裴美娟推开屋门，笑着说道：“高爷爷，我来帮忙了。”

    “美娟来了，快进来坐。”

    裴美娟做到高义旁边开始干起了活。

    “美娟你坐着玩，不用你，切多了手疼。”

    高义解释道：“美娟过来帮忙，等我去读书，就让美娟操持。”

    高炳林的手上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开始干活。

    看着切得差不多了，高义去饭屋炒栗子。

    一直忙活到半夜，三个人才搞了一百多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