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与五家对接人一一联系好，准备每家先去个一两天，摸摸底。

    周一一大早，我拖着一个行李箱出门。八点四十，我一出高铁站，便见企业接车的人迎了上来，热情地帮我提过行李箱，绅士地打开车门。

    “麦老师，我们张总有点忙，上午刚好来了两波客人，一时走不开，就让我来接您。”

    “没关系的。这里到你们公司大概要多久？”我想起了钉钉打卡一事，问。

    “不堵的话要四十分钟。我们公司在东部新区这边。”

    四十分钟，也就是说要九点四十左右才能打卡。我想起出勤制度，一天满六小时算满勤，还算是比较人性化的。

    九点半，到达客户公司。这是一家汽车拆解企业，一进大门，迎面便是一堆旧车，早已将消防通道堵得死死的。我跟着对接人小心翼翼地穿过旧车堆，来到大厅，便听到一阵喧哗声。

    人群中一人抬头朝我看了过来，紧接着连忙迎了上来。

    “麦老师，你好你好，我这边实在是抽不开身，就让小夏去接你。”

    来人长得有些瘦小，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脸上带笑，给我的第一感觉——精明。

    “你好。你是——”

    “我就是与你电话联系的张总。”他自报身份。

    “您好，张总。您这边忙的话，可以安排个对接人，陪我走一下现场。等您空了我们再交流交流。下午一点，召集各部门领导开一次会，您一定要参加。”我瞄了一眼他身边的几人，婉转地说。

    他一听，忙朝里面的办公室喊了一声：“阿苗，你出来一下。”

    我趁着他对着下属一阵交代之际，进了会议室，放下东西，掏出笔记本电脑，正开机。

    张总急匆匆地进来，说：“麦老师，我带你去现场吧。”

    “可以。”我拿着本子，带上手机。

    我跟着他从另一侧的门出来，问：“去现场不戴东西吗？”

    “要戴的。安全帽在现场门禁那里。”张总解释着。

    现场戴好安全帽，我看了看四处堆放场，年报废三万台，这么点堆场，怎么够呢？

    “上半年生意很凉，现在稍好点。”

    “拆解是特殊行业，受废钢铁市场影响吧。对了，预拆解处理的第一道工序在哪里？按工序一道一道走现场吧。”

    跟着张总，现场转了一圈，我有些无语。

    看得出来，前期是按标准落实的，不然这个拆解资质未必能拿得下来。

    但是拿下来之后，现场变成这样，在我看来，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回到办公室，张总为我沏了杯茶，自嘲地说：“麦老师，是不是对我们公司挺无语的？”

    我一听，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说：“张总呀，你这个拆解资质不好拿吧？”

    “嗯，我们为了拿这个资质整整花了十个月。不然去年就开工了。”他叹了一息，有气无力地说。

    “就目前你们的现状，只要他们的人一来查，随时都可以撤销你们这个资质。你知道你们最大的风险是什么吗？”我敛去笑意，严肃地看着他，说。

    张总点燃一根烟，颇为无奈地说：“我知道。但现在没办法，场地不够。我们现在也在外面找场地，但要时间。”

    很显然，他没意识到核心问题点。

    我摇了摇头，面露难色：“这个是你们条件受限，也好解决的。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是安全问题。刚才我们去现场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拆卸汽油柴油区域竟然有烟蒂，而且，你们目前那使用的管道开关、阀门全不是防爆的。那些员工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要是烟蒂带点火星，会立马引爆的，那一片全是油呀，后果不堪设想的。”

    张总听到这里拧了拧眉毛，没有接话。

    我见状，咄咄逼人地看着他，直捣黄龙：“张总，你是法人，是有责任在身的。开公司的初衷都是为了赚钱，谁也不想为了赚几个钱把自己搭进去。我的话可能说得有点不好听，但这些风险确实存在。”

    如果一个最高管理者，连这点意识都没有的话，那我就该换另一种想法。

    他闻言，抬眸一脸认同地看着我，忙不迭地地点头：“你说得对。现场是禁止吸烟的，最近管理有些松懈，我会重视的。”

    只要他能认同，那就好办。

    “嗯，我相信以张总的魄力肯定可以管好的。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你们现场使用的叉车，怎么连个牌照都没有？叉车工也没有证吧？”

    “那几台刚拍卖回来，还没来得及办理手续，有一台正在办理中。不过叉车工是有证的。”紧接着，他叫人把叉车证拿来。

    我接过叉车证看一看，直指问题本质：“按规要先办证、后使用，否则要罚款，一台好几万。叉车工无证上岗，企业全责。”

    “呃？这证没到期呀。”张总一听，忙解释着。

    “张总，你这个培训证明，下面还有一行字，还要考操作证的。而且新《安全生产法》第二十七条明文规定：生产经营单位的特种作业人员必须按照国家有关规定经专门的安全作业培训，取得相应的资格，方可上岗作业。第九十四条第（七）项规定：生产经营单位有下列行为的，可以处五万以下罚款：特种作业人员未按规定经安全作业培训并取得资格，上岗作业的。持证人所在公司未查验特种作业人员持证情况及证件真伪同样属于违法行为。”我将手中的证件递回给他，不缓不慢地向他灌输着一些法规。

    只见他话锋一转，不满地说：“我们都不懂，被坑了。”

    “有问题，那就抓紧改。安全无小事。消防验收、消防设施检测、环评、批复、验收、三废检测、防雷设施检测、职业现状评价、职业体检以及公司现有运行的文件拿过来看下。”我抿了一口茶水，说。

    “好的好的。”他一说完，顺手接过一个电话，走了出去。

    没一会，进来一名小姑娘。

    “老师，这是您要的资料。看还缺哪些，我再去找找。”

    “我写张清单给你。”我随手翻了下她拿过来资料，说。

    “主要我们主任没在，张总又出去，有些资料我也不太知道。”小姑娘低声解释着。

    “没事，有什么拿什么吧。”我递给她一张，随后查阅起资料。

    小姑娘一番寻找，抱了几本资料过来。我挑眉看了看，差得也太多了。

    一番查阅下来后，久等不来张总，直接电话联系，这才得知公司职业现状评价也没有，更别提体检；而且三废检测也有遗漏项，环境是自主验收的，与批复上的要求不符。

    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一阵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