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然家的那个小孙子丢了。

    这孩子现在才两岁，到处跑的时候，彩铃就丢他在院子里头玩了一会儿，本来彩铃还以为孩子跑邻居家玩去了呢，农村孩子到处跑也很常见，孩子不在没人吵的她头疼，趁着这个时间偷个闲，彩铃给自己做了个面膜，又好好休息了一番，结果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孩子还没回来。

    然后哪哪都没找到。

    晚上的时候家里就接到了绑匪的勒索电话，要八万块钱。

    电话里头听得到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彩铃顿时就失控了，这下卫然也着急了，着急要报警。

    “不能报警，电话里面说报警了他们就撕票，你们没看电视吗，那些绑匪都是没人性的。”彩铃哭的撕心裂肺。

    卫霆心情差极了，一脚就踹在彩铃身上，骂了句脏话，就出去抽烟去了。

    不报警，就要八万块钱，卫然心里头慌的很。

    他不是拿不出八万块来，这么多年积累下来，他手里还是有个几十万的，就是白白给绑匪什么的......孙子是他的心头肉，自从卫霆回来住以后，这个小孙子就成了卫然的快乐源泉，一想到这孩子现在还在绑匪手里受罪，卫然跺了跺脚：“行，我给，不就是八万块吗？”

    八万块，也要取几张存折单子，接到电话的时候是晚上，人家银行没上班，要取得晚上，卫霆出去抽了一根烟冷静了下来，家里是没活钱，但有个人肯定有。

    卫霆找到了奶奶，求奶奶给他八万块。

    刚开始听到卫霆要八万块钱，刘幺姑还以为他又开始抽风了，当听说是重孙被绑架，起初的反应是不是卫霆跟家里合伙骗他们，但看见卫霆眼里快凸出来的眼珠子，眼里的紧迫跟红血丝......

    刘幺姑见多识广，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孙子，毕竟那是一条生命，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去死。

    再说了，八万块对他们家来说，不算多。

    卫霆也是这样说的，要是更多他也开不了口，但他不愿意拿八万块赌孩子的一条命，但刘幺姑也没有八万块，她超市里面做生意是需要现金流的，家里就有个保险箱，里头长期放着几万块钱。

    “你等等，我跟你爷爷商量一下。”

    老两口关起门来商量。

    卫老三坚决不同意给钱：“你怎么知道给了钱人家就不撕票了，再说卫霆这小子，我也不是很相信他，谁知道他是不是自己在演戏，我同意给，但他必须报警。”

    刘幺姑叹了口气，她也是这个意思，而且卫霆刚才的反应很不正常，报警怎么了，报警才能保证小孩的安全啊，两人如此这般的商量了一番，让卫老三去卫轩家里“想办法”，刘幺姑在这里稳住卫霆。

    至于卫轩会不会报警？

    呵呵，他们敢打保票，卫轩肯定会报警。

    卫轩刚到家，听说是老父亲来了，正在吃饭的他连饭都没吃，赶紧请卫老三上座，卫老三也没心情吃饭，把来意说了一下，就问起要不要报警这件事。

    卫轩沉吟片刻：“这事有些不太寻常。”

    卫老三也不懂什么正不正常，但他觉得儿子有主意，愿意听儿子说。

    “这孩子两岁多了，也不是不认得人，我记得拜年那天来，家里亲戚还能抱一抱，老三那几个同学想抱就不能够。”卫霆的这个孩子生的极好，玉雪可爱的，谁看了都想掐一掐小脸，那天陈涛就伸手装作要抱他，就叫的跟个哨子一样，那声音尖利的很。

    当时彩铃还很得意呢，跟人家说这是她专门训练过的，不熟悉的人去抱就会这样尖叫。

    大家没有觉得彩铃这种做法不对，这个年代太多拐子了，妇女儿童太容易被拐，就算这孩子在外人眼里怪些，能保护他自己也是好的。

    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这不太可能。

    卫老三也不免怀疑起来。

    回到家时，刘幺姑才把卫霆打发走，家里保险柜里面存着的几万块钱也让卫霆拿走了。

    卫老三气得不轻，几乎要暴起：“都说了要问过老大再说，你怎么就把钱给出去了，你蠢不蠢啊你。”

    他年轻的时候脾气爆的很，也没这样骂过老妻，但今天听了大儿子的分析，觉得这孩子丢的很蹊跷，卫霆的表现也很蹊跷，结果一转眼就从老妻这里诓走了钱，气不气人的？

    “他当时说的那么可怜.......”刘幺姑有些不忍，她心疼重孙子。

    这个卫霆还是不是人，趁着爷爷不在家，哄着奶奶给钱，卫老三给气得半死，说话都感觉不利索了。

    “多少钱？”

    “家里也没多少钱了，还有两万，我都让他拿走了。”

    “两万块，这不是你明天去拿货的钱吗？”

    “我想着要不先给一部分，先稳住那些绑匪，万一孩子有事呢？”

    人一着急就容易生乱，本来打定了心思不给钱的，让卫霆可怜巴巴的一说，当时脑子就跟糊住了一样，顿时就不清楚了，钱是怎么给出去的，刘幺姑现在都想不清楚，可卫霆走了以后她还是隐隐有些后悔的，老伴临走之前明明说过，等他从儿子家回来再说。

    卫老三也不责怪老妻了，又奔到老大家去。

    林林一被绑架，就算再怎么想捂，也是捂不住的。

    在家待着的卫子胜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虽然吧大家都不喜欢卫霆，但他生的这个儿子却是很可爱，特别是拜年来给大家拱手，招的连卫宁都掐他小脸蛋，人家还会分亲疏，不熟悉的人都不给抱，家里人都夸他聪明。

    陈涛说：“这孩子聪明的很，谁能把他带走了，我一扯他的手就开始叫，而且孩子妈妈不就在客厅里头吗吗？”这事儿绝对是熟人作案。

    因为是在一个村里，卫子胜又经常回来，小侄子对他很熟，经常要他抱抱，一听说孩子丢了，他也担心的很，马上就开始想办法找。

    刚好这个时候卫老三又来了，一见面就要见老大，一见面就把卫霆找奶奶哄走钱的事情说了，卫轩听了并没有做任何的判断，只是锁紧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大清早，卫然就要去银行取钱，昨晚上家里可是炸开了锅，卫霆跟彩铃大吵了一架，卫然跟肖红又吵，家里头闹腾了半宿，吵的王大花这个聋子都没睡好，就别说卫良了，连卫良都知道卫然的小孙子丢了，这件事情在村里就不是什么秘密。

    卫然要去取钱的时候，卫良还劝他慎重：“这事不是开玩笑，钱给了孩子也不一等能回来，你得想清楚了，别——”别搞的人财两空。

    “老三，你要是真有心，就拿几万块钱给我，不然别说这些风凉话，我就一个孙子，赚的钱以后也都是他的，不救他我能够救谁，你要是拿我当兄弟，就给我让开。”卫然说。

    卫良真是服了这种人。

    结果卫然取了钱回来，卫霆拿走了，但等到晚上孩子还没回来。

    “卫霆，林林呢？”彩铃摇晃着卫霆的胳膊。

    卫霆的脸跟死人一样白，这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救他了，林林丢了，是真的丢了。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卫霆跑去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卫霆的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白，等挂断电话的时候他跟卫然讲：“他们不放人，还要五十万。”

    ————

    五十万！

    卫然现在后悔了，他后悔没听父亲的话，该报警的。

    这次给出去了，下次会不会要一百万？

    只要不放孩子，一直要钱，多少都不够给的，卫然咬牙看着电话，眼神突然变得恐怖起来，往屋外走，这个时候肖红出来了，见卫霆都拖不住卫然一把抱住了卫然。

    “咋回事了，你俩有话好好说。”还以为父子俩打架了。

    俩人合力才抱住卫然，卫然这个时候什么都不顾了，非要报警不可。

    肖红一听报警就急了：“不能报警，不能报警啊，报警了他们肯定会撕票的，林林的性命重要，五十万咱们也不是拿不出来，对吧？”

    真搞笑，钱不是她掏，就觉得五十万不是大钱。

    但卫然刚掏走了六万，又要掏五十万，家底都要掏空了，而且他其实没有五十万。

    卫然说：“万一拿了五十万，还要一百万呢？”

    肖红没想过这个，一听卫然这样说，也傻眼了，想了想才说：“要多少咱们都得给啊，那是我的孙子，是我孙子啊。”

    卫霆面如死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刚才父亲说报警的时候，他没有想过五十万的问题，但如果五十万给出去了，就要给一百万，一百万给出去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两百万，五百万？

    家里是有钱，但要是为了个孩子把家底都掏空，他也不甘心。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这次是卫然接的。

    “刚才没让你们听到这小子的哭声，这回给你们听听，你家这小子在哭呢。”

    电话那头，果然传出来孩子的哭泣声，林林很有辨识度的，如哨子一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卫然怔住了片刻，想起昨天接电话时，并没有听到林林如此这般的哭声，他心里划过一丝诡异的情绪，然后摸着额头。

    “五十万，我也拿不出来我，而且万一你拿到钱了，会不会放人，会不会继续敲诈？”

    “我们是很讲信用的。”

    “放屁，昨天你才拿走了八万。”

    “八万？”对方似乎是疑惑不解：“我们没拿八万。”

    这个时候，卫霆就跟疯了一样，冲向那台电话，他没有跟对方交谈，而是把电话挂了。

    卫然怒了：“你挂电话做什么？”

    卫霆道：“要么筹钱，要么不要跟人废话，你去找爷爷奶奶借。”爷爷奶奶肯定有。

    肖红也很崩溃，跪着哭求起卫然来，婆婆肯定有钱的，关键是她肯不肯拿出来，别说五十万了，举卫家全家之力，拿五百万都能拿出来。

    卫然想了好久，才站起身来：“行，我去找你爷爷奶奶借钱。”

    肖红精神一震：“真的？”又扯了儿子一把：“让卫霆跟你去。”

    卫霆马上表示自己愿意跟父亲一起去，为了救他那个宝贝儿子，谁料卫然冷飕飕的一句话传来：“我看你是不想要钱，才会让卫霆去吧，看到卫霆我爹娘肯定不肯掏钱。”

    肖红一听，手一抖。

    这回卫然一个人出门，他没去找两个老人，昨天的事情就够对不住他了，这回他找的是大哥，敲开大哥的门捂着脸说：“大哥，救救林林吧。”

    他心里的那些猜想，跟刚才在电话里面听到那些话，都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卫轩。

    什么叫昨天没有收到八万块，为什么昨天在电话里面，没有听到小孩子的哭闹声，卫然一边回忆一边跟大哥说了个仔细，卫轩听着一直没开口，等卫然说完，他从卫然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盒香烟，走出大门去一根一根的抽着，他已经很多年没抽烟了，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可抽不起这么好的香烟，那会儿都是买农民家自己种的烟草，用孩子们写剩的作业本卷着抽。

    卫霆比卫子义都大几岁，小时候虎头虎脑很活泼的，谁知道越长大越是一言难尽，本想着这是老二的孩子，怎么着都轮不到他这个大伯管，但这孩子已经不是懒跟爱玩的问题了。

    从小都没吃过苦，父母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抽完了两根烟，卫轩才下定决心说：“老二，这事你管不了，还是报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