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完）

    夜晚，谢祁刚和那些欠债的人打一场，嘴角此时还带着青紫。

    他迈着步子上楼，却看着周可心抿着嘴往下走。

    “这么晚还出去？”

    他挑眉，侧着身子让出一条路。

    “有事。”

    周可心似乎有些急，说话的时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漠。

    谢祁有些诧异，“要我一起吗？我有摩托车，或许会方便些。”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

    能够让周可心露出这般表情的人，或许只有那个娇气的大小姐。

    周可心望着谢祁，眼神中带着纠结，但还是不情愿地说道：“那你也来吧。”

    夜幕低垂，一弯星月探出头来，城市依旧是车水马龙的忙碌。

    周可心想着少女将她约在天台上相见，眉眼中露出一丝焦灼，思考片刻后，最后还是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

    “苏先生，婉婉约我在天台见面，我担心、担心她会做傻事，您现在可以先去天台安抚她吗？”

    虽然苏婉在电话中说的是有事情找她，可地点确实在引人担忧的天台，周可心的心情顿时变得格外落寞。

    **

    “婉婉，我对你没有恶意的。”

    周可心被少女紧紧地抓住脖颈，无法呼吸的痛楚让她整张脸皱成一团，可还是艰难地安抚着癫狂的少女。

    她看上去很是狼狈。

    精致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却阴沉诡谲。

    “你骗人！你就是恨我，想要报复我！”

    她咬着牙根本听不进去周可心的半句话。

    “婉婉，我是想和你做朋友的。”

    “骗子！你就是个骗子，你会抢走我的哥哥，抢走我身边一切的人。”

    她已经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了，梦中预见的事情正在一步步逼着她要将未来威胁自己的祸害剔除。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

    周可心艰难呼吸，看着少女背后慢慢靠近的男人，轻轻地摇头。

    可男人见不得苏婉这副样子，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想要化解这般威胁的局面。

    却忽视了少女颤抖的手，和因为焦虑害怕而日益消瘦的身子。

    自认为轻柔的力度，却让她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就算是显露出恶毒，被男人痛心疾首地规劝，少女就像是梦魇般，嘴里念叨着杀掉周可心。

    就好像，

    她生活的世界，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谢祁看着因为摔倒而流血的少女，不知为何产生了一丝心疼。

    他只是个看客。

    怜悯在此时是多余的。

    他静静地靠在墙上，看着这一场闹剧。

    虽然不懂苏婉为何会对周可心有这么大的恶意，但是他没权利说些什么风凉话。

    要是他拥有这般权利地位，面对一个很有可能抢走自己一切的人，他的手段会更加果断狠厉。

    而不是这般拙劣的邀约，以及那几近崩溃的情绪。

    **

    可是，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苏婉不再疯了。

    她默默蜷缩成一团，冷眼看着苏新霁一行人。

    唇早就被她咬得鲜血淋漓，脸上却半点痛意都没有。

    像是暴风雨前的安静。

    谢祁心中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挺直身子，往着少女的位置赶去。

    与此同时，坐在地上的少女也站了起来，就像是翩跹的蝴蝶般，往天台边缘跑去。

    “苏婉！”

    伸出栏杆的手悬在空中不住地颤抖。

    谢祁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刚刚差点就抓住了。

    就差一点！

    可他很快地被人推到在地上。

    方才还对少女冷声教导的人，如今声音发颤地叫着她的名字。

    谢祁无暇顾忌自己被被人推到在地的事情，他迅速起身，往楼下跑去。

    万一呢？

    万一还有救呢？

    可等看到躺在血泊里的少女，他的一切的猜想都成了幻想。

    谢祁不懂为什么那么瘦小的身体能够汩汩流出那么多鲜红的血。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其实见过死人的。

    他的父母就是被他亲手推下楼的。

    因为他们根本不配叫做父母。

    没有父亲会对自己儿子露出那种恶心的眼神，也没有那个母亲为了讨好丈夫亲自把孩子送上他的床。

    谢祁曾经无数次庆幸自己性格的顽劣冷血，要不然他也不会在那个下药的夜晚反杀两个成年人。

    贫民窟死人是不会引来警察的。

    因为在这里，死亡流血才是正常的生活状态。

    他成了孤儿，却从未有人过问父母的死因。

    这就是混乱规则的好处。

    曾经的鲜血让他觉得痛快，可眼前的鲜血，却让他不敢再看一眼。

    **

    谢祁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出了问题。

    好像有人在拿着斧头重重地捶打。

    大脑也是。

    它不知疲倦地播放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在质问他——

    为什么没能救下苏婉？

    他明明已经碰到少女的衣服了，可偏偏没能将她救下。

    密密麻麻的疼痛涌上心头，全身的血肉似乎被割裂。

    谢祁想，他只是在因为没能救下少女而懊恼。

    他强迫自己忘记那晚的事情，开始发了疯似地找人打架。

    甚至，拿性命做赌注，去灰色地带打黑拳。

    精疲力尽的时候，他才有可能睡得着觉。

    可梦中，

    还是她。

    “谢祁，你说周可心有什么好的？”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次在咖啡厅和少女闹得不算愉快的会面。

    他不喜欢周可心。

    谢祁想要让梦中的自己开口，可他只是默不作声。

    可作为旁观者的谢祁，却看到了少女暗淡的眸子，以及赌气离开时对不懂风情男人的痛骂。

    谢祁知道了什么。

    他好像错过了唯一一次可以得到少女的机会。

    但是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看客。

    一个不需要动情的看客，亦不需要回应。

    但是他忘记了，他从来不会和女生多加聊天。

    更别提花大量的时间去观察一个对他而言毫无作用的少女。

    谢祁死了。

    死在了三不管的贫民窟。

    自杀的。

    他躺在浴室中，看着手腕处的鲜血一点点往外流淌，亲眼见整个浴室被染成红色。

    在恍惚之中，他好像又见到了那个昂着脑袋的傲娇大小姐。

    她好像在问：“你们喜欢周可心什么？”

    但是这次，谢祁没再默认，而是揉了揉少女的脑袋：

    “不喜欢她，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