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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风
第16章 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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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何亦安、杜婉玲都想着帮忙做饭,最终被李秀兰左挡右拦地按回炕上,腾出空来让二人好好地说说话,以慰久别之苦,自己则在厨房和程家安忙活着。

    望着正在闷头择菜的程家安,李秀兰迟疑地问道:“他爸,你说婉玲回来了,咱要不要把龚玉兰一起叫来,都是熟人,以前也帮过婉玲的。”

    “嗯……”程家安蹙眉思索少许,这才回应道:“婉玲这次回来的也是匆忙,她没提,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吧……这事先不宜声张,回头看婉玲的意思吧。”

    李秀兰像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哦,那好吧!”

    一桌“丰盛”的夜宴上桌,大人孩子们团团围坐在一起,热闹异常。老规矩,总要等着“一家之主”开口发言后才能动筷,有客人临门的时候更得这样。

    有杜婉玲这样的稀客加贵客上门,晚餐的菜色自然是丰富了不少,有好几个盘子里都有着肉色。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菜肴,程江海的口水都快要顺着胸膛滴落在开档的小牛牛上了,急得在一旁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程江水已经斜瞄了好几眼了,实在可怜弟弟的那股馋劲,趁着母亲和杜婉玲热情交谈没有注意的当口,闪电般地徒手将盘中的一块肉提溜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程江海的嘴巴里,然后将其脑袋扭了到一边,背对着大家嚼去吧!

    何亦安看到这一幕,笑嘻嘻地看了一眼程江水,程江水回以一个灿烂可爱的笑脸。这时候,程家安终于酝酿好了。

    “亦安啊,给你妈和干妈都倒上点酒,你们孩子们就喝点汽水吧。”

    “啊,有汽水!”程江河惊讶地站起来,脑袋四处巴望着。程江海嘴里的肉泥还未完全吞下,高举着小手,含糊不清地叫到:“乌亦油,乌亦油!(我也要)”

    何亦安答应着,先给长辈们恭恭敬敬地倒好酒,然后才从脚底下取出几瓶“北冰洋”汽水分发给弟弟们。拿到汽水,程江河这才肯定刚才出现的不是幻听,不由惊呼连连。

    “哇,真是北冰洋啊,爸,咱家这是不打算过了吗?”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风过,李秀兰一巴掌就胡在了程江河的后脑勺,凤眼圆睁地骂道:“说什么屁话呢,一点不知道忌讳!”

    程江河站了起来,揉着脑袋嘶嘶叫痛,一脸纠结的样子:“哎呀妈,你又打我……我说的是真的啊,我都求了你多少几次了,你都舍不得给我买。”

    在一旁的程江水赶紧将程江河拉了下来,瞪眼低声告诫道:“程江河,你还真是不长记性,惹得妈揍你呢,赶快闭嘴!”

    李秀兰一脸的尴尬,面子都被这帮口无遮拦的怂货给丢完了,她讪讪地对杜婉玲说道:“婉玲啊,这些熊孩子让你看笑话了。”

    闹腾是闹腾,可这在杜婉玲眼里,才是原汁原味的家庭乐趣,这才是其乐融融生活原貌啊。

    这是她富足生活前的忽视,卑微落难后的奢望,以及涅盘重生后的期许……总之,这些她从未得到或者享受过的体验,只能留待未来了。

    “没有没有,我羡慕都来不及呢。”这是杜婉玲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酒水斟满,程家安这才举起杯来,也没啥锦心绣口的本事,更堆砌不出华丽堂皇的辞藻,只是有感而发的高兴,简而单之的庆贺:“今天是婉玲归来的日子,这是咱家的大事,也是喜事,所以啊咱得庆祝庆祝。来来来,婉玲啊,薄酒一杯,权当是庆贺了。”

    再次端起这杯酒,似乎跨越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此刻如同沉浸在痴迷的美梦中,令人恍惚。

    杜婉玲由衷地谢道:“家安大哥,秀兰嫂子,这辈子遇到你们,是我们母子最大的幸运,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借这杯酒,我敬你们。”

    “好,来干了!”

    酒水划过喉咙,辛辣中却带着甘甜。杜婉玲那眼角丝丝的闪光不知道是因为酒水的猛烈,亦或是重新入世的感伤。

    何亦安孝顺地夹了筷肉放到杜婉玲碗里道:“妈,你吃肉!”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寥寥几字的话语,差点没让杜婉玲正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水瞬间倾泻下来。

    这可是平生以来孩子第一次给自己夹菜啊……原来,幸福的感觉就如此的简单;原来,亲情的温暖就在这不经意的一举之间。

    回想回想自己走过的历程,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

    人总是有得有失的,鱼和熊掌很难兼而得之,你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功,就肯定会在别的地方失去点什么。

    比如说——家庭。

    是的,追求至高理想的道路总要比满足一时的温饱来的更加曲折,更加赋有牺牲精神。但你真的可以完全舍弃为人的本能,去追求纯粹的精神世界么?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道理杜婉玲其实也懂,别看当年为了自己的事业,不惜捆绑着何亦安。别看为了工作上的“便捷”,就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寄托在他人家里。

    她能不心疼?她能不焦灼?

    可奈何,这就是她的得与失。

    杜婉玲很多次寄希望于何伟国,希望他能体谅自己对于事业的那种急切渴望。可在这个问题上,何伟国和她总像是磁铁的同极,只有相斥没有相吸。

    你可以说何伟国思想是偏激的、狭隘的、大男子主义的。

    可杜婉玲自己难道就没有一丝的执拗偏激,没有一丝的恣意任性吗?

    家是一个世界,是一个理解包容、相扶相持的太极,是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生体,更是一个需要精心呵护、仔细培育的卵细胞,缺一不可,少一则溃。

    也许是后来明悟了,杜婉玲的内心才产生了一丝后悔。

    工作的时候,她与何伟国身处异地、聚少离多,夫妻间的交流少之又少,同样是努力奋斗,但其本质却是天差地别。

    或许杜婉玲追求的是个人价值的体现,而何伟国则是拼命追逐着高官显赫的地位。价值观上的差异,让二人后来即便重归一地工作,哪怕是同处一室也无法引起共鸣。

    眼瞅着父子间的亲情慢慢淡漠下去,她内心的忧虑可想而知。

    多少次,杜婉玲督促着何伟国去团场看看儿子,可何伟国就是有着诸多借口,怎么都不愿再踏入团场。

    是不愿见儿子吗?当然不是!

    杜婉玲算是看明白了,何伟国的官是越做越大了,可心里的偏执也更加强烈了。不光是纠结于当年接生那点破事,说倒底,他不就是看不上程家这个混杂着泥腥气息的普通家庭么。

    每每劝说何伟国,可换回来的却是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总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才是最正确的,殊不知这将导致未来一场难以转圜的家庭危机。

    凄风苦雨的十年过去了,何伟国却变得变本加厉起来。

    真是令人费解!

    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里,杜婉玲不知道在何伟国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对程家的不屑与蔑视到达了一个顶峰,以至于十年之隔后,也不愿踏足这个家。

    这值当吗?

    搞得家不像家,夫妻不像夫妻,父子不像父子。长此以往,对外和睦的一切假象又能撑得了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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