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莉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眼前的景象带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让她一时间大脑空白。

    地上的那团东西匍匐着爬向门边，乔莉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那样细弱的声音却好像将她的脚跟牢牢钉在了这一片窄小的地板上，迈不动分毫。

    “37难受、37，是怪物......”

    “姐、姐......帮帮37......”

    这样抽象的一团东西，可她的声音，却像懵懂的小孩。

    又或者，她本来就是小孩。

    只是这个灵魂，被强行装进了一具并不完美的肉身。

    乔莉的心脏剧烈的颤抖起来，她几乎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对这样的场景视而不见，透过她的眼睛，她能看到的只是一个迷失了前路的幼小灵魂。

    可她还不能忘记自己的事情，强压下心中的动摇，乔莉挣扎了很久，才颤着下唇说出话来。

    “37......姐姐会帮你的，但姐姐要你先帮姐姐一个忙，好吗？”

    那小小的肉团抬头看她，嗫嚅了一会才口齿不清的继续讲话。

    “好、姐姐......要、帮什么？”

    “姐姐呀，要找一只鸟，37见过最近被关进来的一只孔雀吗？”

    乔莉看得出来，那团小东西的脑袋似乎又抬头努力思考了一会，才磕磕巴巴的继续出声：“37、好像闻到、过，但是，得要姐姐，带我出去、才、能找到......”

    乔莉又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一样，打开了眼前的这道电子门。

    那团蠕动的肉团就在自己脚下，乔莉深吸了一口气，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手中的质感实在是说不上有多好，乔莉隐约间想起幼时见到的一只蝴蝶幼虫，仿佛自己正抱着一只放大版的虫宝宝。

    强行抑制住身上的排斥感，乔莉迈出脚步向前走去。

    透过每扇门上窄小的窗户，乔莉在短暂的视线交汇时能隐约看见里面的场景。

    每当她脚步经过门口的时候，房间里的生物就会投来视线。

    他们之中有看起来酷似人类的，也有面目全非、行动不能自理的。

    其中，还有那些早就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在发狂中无限沉沦的怪物。

    37被乔莉抱在怀里，艰难的将上半身倚靠在乔莉的肩上，抬头去细细嗅闻空气中的气味。

    冗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乔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是手臂已经逐渐酸疼，感到连37的重量对自己来说都成了一种负担。

    每前进一步，她心中的压抑就更加强烈，让她不得不意识到，这样的实验在这个地方，早就已经是数不清的数字。

    眼前终于出现了无数的分叉拐角，乔莉注意到37额头上伸出的细细的两根触角，她抬着头仔细分辨，终于给她指明了一条路。

    脚步声逐渐沉重，乔莉抬头，终于在眼瞳中映出一扇没有号码的门。

    37的触角轻轻拂了拂乔莉的脸，少女便知道，自己找到了她所追寻的那个人。

    她亦步亦趋，站在门前的时候，才发现这扇门上都没有小窗。

    顿了顿指尖，乔莉最终还是把37放在了地上。

    “37，谢谢，可以在这里等等我吗？”

    地上的肉团闻言又点了点触角，随后就乖巧的爬向门边，将自己缩成一团。

    乔莉看出这对37而言已经是件很累的事情，她心中感激，也就没再说话，上前一步打开了门。

    突兀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可下一刻，门后面被阻隔起来的声音，就尽数传进乔莉的耳朵。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一把关上了身后的门。

    这样的声音，在那个夜里几乎让她发疯，而眼前的景象，更是仿佛在她的眼前重重一击。

    钝痛的感觉从视线烧到了大脑，乔莉浑身颤抖起来，在看见角落里少年熟悉身影的瞬间，她的动作就已经先于大脑做了决定。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奔向他，在把少年拥入怀里的同时，死死捂住了他的耳朵。

    四面的墙上全是电子投影，没有一个角落不在重复播放着少年曾经参与过的实验场景，灌入耳中的声音如此不堪入耳，却是让乔莉心痛欲碎的梦魇。

    她几乎是顷刻间就抑制不住的声音发抖，把白羽的整张脸都按进自己的怀里，不让他看见一点周围的景象。

    “别听，别看，别怕，我来了，我在这里......”

    而怀里的人，在隐约听清她熟悉的声音时，就已经整个人怔在原地。

    整个房间一片漆黑，只有墙面上不堪的影像不断的提醒着他，自己是一条多污浊不堪的虫。

    娜塔莎几乎轻而易举的就将他踩进曾今挣扎着爬出的那片污泥，在门推开的刹那，他几乎毫不犹豫的就以为是那个女人放来折磨他的人。

    在做好赴死准备的刹那，迎接他的却是她温暖熟悉的怀抱。

    他的姑娘亲眼见过他所有的不堪和肮脏，穿梭过层层叠叠折磨着他的光影，干干净净的站在他的身前。

    然后，拥他入怀。

    乔莉感受到少年身上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几乎是瞬间就流着泪，哀求一样的推她离开。

    他的姑娘那样干净，怎么能知道这样的他。

    他怕污了她的眼。

    “莉莉，不要看、不要看——”

    少年挣扎着要伸手捂住她的眼，却废了好大的力气，也只能抬起一只手来。

    乔莉抬头，感到唇边落下些许温热的水珠，她尝到了那样的味道，咸涩的仿佛流进喉咙，束缚了她的心脏。

    “不要看那样的我，求你了，莉莉，不要看......”

    “很脏、不要看，不要知道那样的我......”

    身上的痛已经无法言喻，可现在，白羽才感到，自己仿佛被整个撕碎，像一团碎屑一样被展现在少女的眼前。

    他无处可逃，就只能祈求一样的用一只胳膊抓住她腰间的衣衫，渴求他的姑娘不要走的太过决绝。

    可他连那只抓住所有希望的手都是软弱无力的，他明白，自己会什么也抓不住。

    可乔莉却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松开他，而是猛然抬手将头顶的投影设备尽数打碎，接着，就将他抱得更紧。

    房间已经彻底陷入黑暗，乔莉原本是恐惧黑暗的，但现在，她死死抓住了怀里的温度，一时间除了安心，竟然已经没了别的想法。

    他们像是一对在黑暗中互相取暖的雀，分享着彼此的体温，也察觉到对方同样颤抖的身体。

    白羽在几近崩溃的边缘等到了他的姑娘，也等到了她在黑暗中给予的回应。

    他察觉到她靠近的脸，也感受得到在黑暗中与他纠缠在一起的呼吸。

    “我在这里，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我不在乎过去，我只要你的未来。”

    “我来带你回家，我的ang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