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听过单位里有红茶，没有听过单位里有蓝茶。”苏青鱼接过茶杯，只觉得烫手。

    要不倒茶的路上直接逃跑？

    “去倒茶。”爸爸的语气不善。

    “好呀。”

    苏青鱼拿着茶杯离开，她进入厕所，把杯子扔进厕所里，又捞出来放进水池里冲洗，然后捧着空杯子回去。

    在门口酝酿好情绪。

    推开门，挂起苦瓜脸。

    “我尊敬的领导爸，我刚刚帮你去倒茶的时候，突然想上厕所，就把杯子带进厕所里。

    集团女厕所设计不合理，坑位里没有放东西的小台子，我一不小心，把你的茶杯掉进了厕所里。

    你放心，现在我已经洗干净了，保证一点味道都没有。

    回来就是想问一问，这茶你还喝不喝了？”

    苏青鱼眼神满含愧疚，眉头微拧，双手紧握在一起，嘴角下垂，言语间充满懊悔和忏悔。

    “你弄脏了我的杯子。”爸爸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我不是故意的。”苏青鱼把杯子往前面递了递，“我保证，杯子里面沾的翔不多，不信你闻，一点臭味都没有。”

    “咔咔咔……咔咔咔。”

    “爸爸，我做领导的爸爸，你怎么卡壳了呀？别生气啊，我帮你顺一顺，我是咋当上这个研究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是靠着你和妈妈的名声才做到这个位置上的吗？

    我一直这样冒冒失失，老爸，你就多担待点你的女儿吧，晚上，我给你捏肩膀，咋样？”苏青鱼搂着爸爸的胳膊，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中充满了对父亲的崇拜。

    她在扮演一个好女儿。

    爸爸也因为她扮演的乖女儿，嘴甜，又懂得如何拿捏老父亲的心，原本生硬的脸上，重新挂上不那么和谐的笑容。

    他不再提倒水的事情。

    庄晓蝶在那封信里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爱她的人。

    从庄爸爸和邻居起冲突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苏青鱼的爸爸妈妈，是护着她的。

    所以，苏青鱼才想出这么个损招，插科打诨，过了这关。

    吴裘被送进医务室后，再也没有出来。

    苏青鱼前往医务室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担架上，被蒙上白布。

    死因是伤口感染。

    如果不是余波给了他一锤子，他也不会死得这么快。

    失去了助理，白天的那些工作苏青鱼需要自行处理。

    苏青鱼把实验室里的尸体残肢推到地下室，然后打扫实验室的卫生，把所有道具都摆放归位，最后提着桶，往实验体里的铁门扔生肉。

    铁门里传来啜泣声。

    苏青鱼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

    里面好像是有小孩子在哭。

    启明星集团情感神经科室工作规则第七天。

    你所做的都是动物实验，请不要对实验对象产生多余的感情。

    吴裘死去后，他身上的钥匙就给了苏青鱼。

    其中也包括这扇铁门的钥匙。

    苏青鱼克制住好奇心，没有开门。

    晚上，吴裘被送去火葬场，他变成粉末，被装进小小的盒子里，苏青鱼端在手上，也不知道如何联系他的家人。

    启明星集团就是他的家。

    丁德萍告诉苏青鱼，启明星集团有专门供奉员工骨灰的地方。

    苏青鱼便把这个骨灰盒子送过去。

    黄昏时刻，苏青鱼端着骨灰盒，来到安置所，还没进门，就听见洛紫萱气愤的声音。

    苏青鱼躲起来。

    她通过窗户观察到，洛紫萱正在和万知闻对话。

    他们的背后是一整面墙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骨灰盒。

    洛紫萱身穿灰色毛衣，手中也捧着骨灰盒，她对万知闻说道“你身为红色级别的诡异，为什么一点野心都没有？

    这个世界上，缺少你的传说。

    和我契约，我和你一起谱写。

    我可以带你离开启明星集团，让你在现实世界里想吃多少人，就吃多少人，而且我可以保证，那些人类都是心甘情愿成为你的食物。”

    万知闻浑身上下的皮肤写满了黑色的文字，他那双眼睛空洞又虚无，里面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欲望，包括食欲。

    “我不会离开这里。”万知闻一直留在启明星集团，从来都是人类找他，他从来没有找过人类任何麻烦。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存在于这里，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熊渊曾经将他这种行为称作为慈悲。

    但万知闻的这种做法，并不出自于对人类的怜悯。

    他这么做，是因为他困惑。

    他不明白，饥饿感是吃再多的人类也无法被满足的，那么他为何还要再去吃人呢？

    他想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自己的曾经是人类，为什么成为诡异之后，会对人类产生进食的欲望？

    他觉得无论是人类还是诡异，都不可以屈服于身体的本能与欲望。

    身为诡异，他可以思考。

    而思考的方式，和人类时期也大不相同。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的他还是从前的那个他吗？

    他是谁？

    他的身体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

    人类时期的他和现在的他，有重合的部分吗？

    他为什么要屈从于规则？

    脑海中的「它」又是什么？

    当诡异不在咀嚼口中的晚餐，而是抬起头看星空，寻找自我存在意义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一个孤独的另类。

    “可这个样子会埋没你的才华。”洛紫萱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冥币，“你不要把我和你曾经见过的人类相提并论，我不是那种见到一个诡异就会凑上去契约的人，我很挑剔，而你很幸运地满足了我的要求。

    你只要答应和我契约，这些冥币就是给你的开工红包。”

    冥币和人类血肉，都是诡异所渴望的东西。

    就像金钱和权势对人类有天然的吸引力。

    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例外。

    万知闻手中拿着鸡毛掸子，打扫着落满灰尘的柜台，一副淡泊名利，对一切都没有兴趣的模样。

    “我留在这里，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我不能够离开。我不吃，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也不是我不懂如何引诱人类触犯规则。

    你想要和我签订契约，就需要说服我，冥币不够，你许诺的食物也不够……”

    万知闻想要的，是更高级的东西。

    洛紫萱整齐剪裁的短发垂在脸颊边，那一抹紫色的挑染格外灵动，她狭长的眼眸望向万知闻，把手中的骨灰盒随意放在旁边的桌面上，问道“你想要什么？你随便说，我有能力满足你。”

    “我要你帮我解答我的困惑。”

    “什么困惑？”

    万知闻身上的文字好像在动，他看向已经清扫干净的骨灰架子，说道“有很多，你能回答上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