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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扶额,刚出狼窝又进虎穴!
第28章 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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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兵部回来已是酉时过半,远远看到承天殿透出的明亮灯火,君亦止不禁加快了脚步,衣袖被甩得生风。

    也不知没有他哄着,她肯不肯喝药。

    入殿,顾不上更衣,君亦止开口问道,“夫人药喝了吗?”

    “给君上请安。”印雪摇摇头,略有些惶恐,“没有,夫人她......”

    看宫人神色紧张,君亦止眉头微皱,眸中闪过一抹忧色,匆忙走向内殿。

    难不成是亦萱那丫头做了什么不知轻重的事情,让她犯病了?

    君亦止似一道风掠过,赭黄袍衫微微旋起,慕梅甚至觉得耳畔还有盘旋着的衣物摩擦的低鸣。

    “君上恕罪,奴婢......”慕梅慌忙迎了过去,跪倒在地。

    君亦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粗略扫了一圈,终于在梳妆台下找到了云乐舒。

    她衫裙不整,衣领敞在一边,露出雪白的肩胛和清晰的锁骨,衣裙上沾了泥土和草屑,就那样散着头发,抱着双腿,蜷在狭窄的梳妆台下,脸深深埋在腿间,双肩微攒,似在偷偷抽泣。

    君亦止看不到她的脸,却也知道她定是闹腾了一番,然后躲到了这里,她觉得不安时总喜欢躲在暗处,将自己好好藏起来。

    他转头问,“怎么回事?”声音压得极低。

    饶是君亦止声音低沉,慕梅和印雪还是听出了其中戾气,心中均是一颤。

    “夫人不愿吃药,一时躁恼跑了出去,奴婢们没能拦住。”慕梅将头埋得更低,“待奴婢追出去时,便见夫人发了狂地追着一个着白衣的人,又哭又喊,后来不慎摔倒在御花园的草地上才作罢,君上放心,那草地松软,夫人不曾伤着。”

    那个穿白色的身影,必定像极了云浈,君亦止轻轻叹了口气,心中顿时冒出几分无奈。

    “夫人所追,乃是礼乐司新编的乐工,今日第一次入宫见礼,心中畏悚,被夫人一追,便吓得四处逃窜,现下已被礼乐司以失仪之罪打回原籍教坊。”印雪道,心里对那年轻的乐工颇有几分惋惜。

    乐工因精通音律歌舞,又常在皇族显贵前表演,便常自诩梨园子弟,崇尚素雅高洁之风,因此穿戴不喜艳丽,犹喜白、灰、缟、青等素色。

    今日那乐工便是着了一身的白,可到底年纪尚小,不似前辈们审慎稳重,遇事便慌了神,见云乐舒哭喊着朝自己扑过来,虽为避嫌跑开了,却反将事情搅得更加不可收拾。

    当时有她、慕梅在场,可以为他作证,他若是马上立定行礼,此事便可轻轻揭过,可他偏偏没命地跑,引得宫中之人围观,还害得云乐舒跌了一跤,从此算是断了青云路。

    君亦止未再因此事置言,只冷冷吩咐道,“下去吧,吩咐小厨房熬碗粥糜,做些爽口小菜,再重新送一碗药过来。”

    看这样子,晚膳恐怕也没用吧。

    印雪答“是。”又提醒道,“君上,今日之事,过往宫人皆瞧见了,夫人住在承天殿之事,恐随今日悠悠之口传扬出去,是否......”

    君亦止却摇摇头,说了句“不必。”

    传扬出去,世人或道他荒淫、或责他不守祖训都无妨,反正天下人迟早都会知道他后宫中有这么个女人,他只要藏好她的身世,护好她便是。

    印雪正准备退下,又听见君亦止冰冷的声音响起,“吩咐下去,往后宫中不许任何人着白衣行走。”

    印雪应了声“是”,与慕梅俯身退出殿外。

    殿内灯火葳蕤,颤动的光影遍布殿堂,却很吝啬地没有给角落里的人一点光亮,她也甘心躲藏于黑暗之中。

    君亦止慢慢走到紫檀龙凤纹梳妆台旁,蹲在她面前,温声问道,“怎么了?”

    听到君亦止的声音,云乐舒从双膝间抬起头,看到他的脸才破涕为笑,红彤彤的眼睛里满是欣喜,瘪着小嘴,笑中带泪。

    她伸出手,紧紧抓着他的手心,唯恐他跑了一样。

    她的手极柔软,细细小小的,死死抓着他的手,带着一种蚍蜉撼树的挣扎和乞怜,掌心相贴,暖热从间缓缓蕴蒸而出,由掌心直直渗入了他的心脉。

    君亦止眼中滚烫,看着她此刻可怜的模样,心里绵软成一片。

    她如今,已将他视作唯一所靠。

    尽管知道她眼里的他,并不是他,是另有其人,可每每如此亲近,他却屡次败给自己的理智,甘愿一次次忍受被当作替身的耻辱和酸楚,他唇边勾出一抹涩凉的笑,“朕哪儿也不去。”

    云乐舒眼泪又滚出了眼眶,“今天我去找你,可你一直跑一直跑,我追不到你......我好害怕找不到你,好害怕你再也不肯理我了。”

    这些话又仿佛揉进了君亦止的心里,君亦止自欺欺人地替她拭去了眼泪,“好好好,是朕不好,不要哭了,好不好?”

    云乐舒欢喜地去抱他,盈盈笑意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却有几分滑稽,君亦止一只手拥着她,另一只手帮她整理散在肩膀的头发,又替她理了理衣裳,问道,“饿了吗?要不要吃东西呢?”

    他忽然被自己过于温柔的语气逗笑了,他总不自觉将她当作女儿来照顾,甚至有时候也会想象,若是往后与她也有了孩儿,他也会用这般语气与孩儿说话吧。

    云乐舒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饿了。”

    君亦止被她诚恳的表情逗笑,低头看到她纱裙下半露的脚丫,这殿中由玉石堆砌而成,触感冰凉,她穿得如此单薄也不知在这儿坐了多久。

    他正欲起身,云乐舒还是抓着他的手不肯放,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他。

    “怎么了?”见她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君亦止好笑地问。

    云乐舒摇摇头。

    “不想吃饭?”君亦止低头看了一眼被她紧紧抓着的手,不太舍得从她手里将手抽出。

    云乐舒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却有些怯缩地松开了手,好似怕被他嫌弃一样。

    君亦止开心地笑了起来,把她垂下的发拨到耳后,“朕不走,朕去给你取鞋子。”

    她裙摆脏兮兮的,他顺手拂去上面的草絮,“吃完饭让她们伺候你沐浴更衣,该给你多做几身衣裳的,你这个小邋遢。”

    云乐舒缩了缩脖子,好似听懂了又似没听懂,又缩回梳妆台下,大半身躯又没入黑暗中。

    君亦止轻叹。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夫人。

    转眼又过一月,因君亦止不再刻意遮掩,便许宫人在云乐舒状态好的时候带她在宫中四处玩赏。

    上回路过校场见逐玉带着锦衣卫在比赛射柳,竟兴冲冲地夺了人家手中的弓,差点引起骚乱。

    逐玉怕伤了她不敢让她玩弄弓弩,惹得她气急,在地上捡了个短树枝,薅去枝叶只剩个光杆,当着众人的面站定,指柳瞄射,竟一发击中悬在柳树最高处的那只葫芦。

    葫芦中的白鸽呼啦啦飞出,在场除了逐玉以外的所有锦衣卫,无不瞠目结舌,对她肃然起敬。

    而逐玉作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由于当时表现得十分淡定,也令不少新晋侍卫多了几分钦佩,暗暗夸他不愧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足够淡定自若。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见过云乐舒当街拈指飞针的模样,自然不会对此感到意外。

    君亦止在听李怀贤陈述这个场面的时候甚为遗憾,为自己没能亲眼看到她射柳时的勃发英姿而感到可惜。

    他至今记得宫外初见、她于风中玉手抛针的烟霞风采,犹记流风猎猎,衣袂纷飞,她凝神飞针,一派神清骨秀,美艳绝伦。

    前几日又被君亦萱带着去御池里捞锦鲤,结果不知怎的却跌入了池中。

    好在她会水,那御池也不深,人很快就被救了上来,只不过却因泡了水染了风寒,气得他以未妥善看护为由将御池当差的宫人全罚了一通,君亦萱那丫头也被他勒令在公主殿禁足三日,不许她来招惹云乐舒。

    据说云乐舒被救上来时,怀里还揣着一条巴掌大的金色锦鲤,一边打喷嚏一边朝君亦萱炫耀,宫人们好说歹说才哄着她将那锦鲤放回御池。

    君亦止听到的时候又好气又好笑,回头却命人去捞了几条好看的拿回承天殿,养在了菡萏池中。

    未曾料想她半夜竟偷偷起来逗鱼,扰得他半宿没睡,只顾哄她睡觉。

    君亦止此刻正在上林苑批阅奏章,金漆青龙八窍香鼎焚了香,奏案上摆着一方龙尾歙砚,一个青玉笔山,笔山上搁了一支硬狼毫,两摞奏章端正摆在左边,此外案上还放了些其他文房杂物。

    君亦止看着奏章中成列的字微微皱眉,将手中的朱砂红笔轻轻放在笔山上,托起单色的霁蓝釉茶盏饮了口茶。

    上林苑是宫中藏书之所,楼体构造为二层一排六开间,上层为宽阔统间,不设隔墙,林立着数排通顶书架,下层分为六间,屋内采用海墁天花,内檐装修罩槅,样式素雅。

    上林苑周围凿池引水,意在以水压火,以保藏书安全,湖石堆砌成山,势如屏障,其间植以松柏,历时二百余年,苍劲挺拔,郁郁葱葱。

    上林苑中藏书丰富,除保存历朝实录、圣训、玉碟等,更不乏各种经史古籍、字画、碑贴,更有珍贵孤本、抄本、金石碑刻,平日里除了上林苑负责藏书管理的纂官会到此处管理、校勘书籍外,几乎没什么人来此处。

    君亦止有时候静不下心,或拿不定主意时,就会命宫人将奏章送到此处批阅,下层六间藏书阁,其中一间只放了些尚未归置的杂书,位置尚空,正好腾出来摆了个奏案供他使用,虽简陋,却胜在幽静,宜静思。

    窗外绿意盎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雀啼。

    君亦止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浑滑的杯身,想起近来几日,云乐舒因风寒侵体,又遇内热,夜里冷热不定,好几次睡到半夜竟摸到他身边钻到他怀里来睡,心头燥意顿生。

    一开始他还尝试着推开她替她盖好被子,可过不了多久她又蹭到他的被子里来,他甚至还想过不如就此要了她,可见她双颊犹带病中红,身上也微微烫,又于心不忍,终究只是亲了亲她的额头,拥着她相安无事地过了好几夜。

    当真是种别样的磋磨,比世间任何一种惩罚都令人煎熬。

    云乐舒到底孩童心性,又有最爱胡闹的君亦萱作陪,出了承天殿便玩得乐不思蜀。

    虽说这样也好,好过闷在承天殿中郁郁寡欢,何况纵她出去玩后,她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少。

    只一件事令他倍感不安,有一回,她正哼着曲儿开心地玩着一匣子钗环玉饰,忽然扭头看向他,那眼神全然不似平日里的娇憨天真,也没有半分信赖依恋,既陌生又冷漠,看得他心底发慌,可她很快又开始举着那叮叮当当的金银首饰咯咯地笑。

    君亦止的心便一直悬着,直到她夜里因风寒主动抱着自己睡,他才稍稍安了心。

    他不止一次想要停了她的药,由着她这般痴傻下去。

    可是妍皮不裹痴骨,他终究不愿看那么一个鲜亮美人疯癫度日,况且哪怕停了药,她也仍有可能挣开心魔,一朝解醒,他又何必为今日私心枉担了那小人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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