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段元珩搭腔，老炊卒反问一句。

    “你多大？”

    “十五。”

    十五岁，古人口中的束发之龄。

    他的生理年龄自然不是十五岁，但是这副身体因为穿越时空的缘故，莫名变得年轻。童师给他捏过骨头，断定他十五岁。

    “十五？”老炊卒探头打量一番，虽然他这段时间没少和段元珩见面，但是听闻对方如此年轻，还是不免惊讶：

    “你小子长得很壮实啊，一看就知道自小吃好喝好。”

    没办法，段元珩的身材相当匀称。身长八尺有余，猿背蜂腰，肌肉匀称，不胖也不瘦，身材也是黄金比例。尽管容貌还是有些稚嫩青涩，可依旧是个干干净净的高大帅小伙。

    他的脸很干净，眼瞳黑白分明，典型的剑眉，更是给他平添英武之气。

    “多亏家师养育。”段元珩说。

    童师对他确实很好，不仅给衣食，还因他的天赋异禀，教他武艺。

    “那你可得好好报答。”

    “嗯。”

    段元珩接着问他儿子多大。

    老炊卒答道：“十八岁了呢，还是不怎么懂事，莽莽撞撞的，多亏祖先保佑才没死在战场上，现在总算成熟了点。”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老丈也是有福之人。”段元珩笑着说。

    老炊卒大抵是不能理解‘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什么意思，不过他懂什么是有福之人，因此笑呵呵道：“多做好事，自然就有福气。”

    段元珩心想；那可不一定，往往享福的都是恶贯满盈之辈。

    不过，这话就不用说出来了。

    很快，饭便做好了。

    汉军粮食，很粗糙。尤其天下现在因自然灾害导致缺粮，故而军粮都是粟麦混杂，勉强能吃饱。话说回来，对于普通人而言，这已算得上是上等粮食。

    毕竟，现在大部分百姓都没得吃。

    当下的社会情况已经无限逼近‘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感谢黄巾军吧，若非黄巾军造反，皇帝害怕被砍头，否则他也舍不得把自己的小金库拿出来买粮食。

    作为临时炊卒，自然会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小福利，哪怕他自己并不在意。

    “快吃完，别叫人看见。”

    老炊卒从陶罐里抓出一把颜色让人厌食的饭，硬塞给他。

    军中吃食，没那么多讲究，手抓饭也是饭。

    “老丈，我不饿。”

    “放屁，你这个年纪正在长身体，怎么可能不饿。快吃，吃完记得说自己饿。还有，别告诉别人，不然偷吃要被砍头。”

    段元珩也不矫情，不会和老丈因为一份饭而拉扯浪费时间，故而直接塞嘴里，咀嚼三两下就咽下肚子。

    “多谢老丈。”

    “不谢不谢。”老炊卒抱着陶罐，骂道：“你这个年纪，应该在家中娶妻生子，孝敬双亲，耕田劳作，而不是出来打仗送死。呸，都是这天杀的破世道。”

    段元珩默然。

    自古以来，汉民永远都是这么淳朴。

    说得难听点，他们被统治者骗的晕头转向，蠢的让人想笑。

    但，正因为这些先民如此淳朴，忍耐力强大，方才会让这个民族一直强盛的延续下去。他们基因里虽然刻着忍耐，但当他们忍无可忍之时，爆发的破坏力，足以毁灭一切。

    军中放饭，那场面比大学生下课一头攒入食堂场面还要大。

    毕竟，大家饿，大家要上战场。不吃饱怎么打仗，不吃饱怎么有力气拿刀砍人。

    健康的军士吃饭自己拿陶碗，同时，因为他们是即战力，饭食要供应他们先吃。等他们人人吃到嘴里，炊卒们才开始给负伤的军士放饭。

    有的人断腿，有的人断手，还有的人被削掉半个脑袋。

    总之，受伤的部位各有不同，但绝望的神情大都一致。

    段元珩有心多给他们点食物，但是老炊卒却告诉他，每天的粮食都有定量，人人多一点，肯定有人分不到。到时候，上面追查，许多人都会遭殃。

    所以，他作罢了。

    “可否多给我一点，我受伤了。”伤兵营中，一名手臂负伤的男子叫嚷。

    “你受伤，别人没受伤啊。多给你，别人不吃啊。”老炊卒骂了一声，瞧着对方面孔很是年轻，抓饭的时候多给了一点，然后又骂骂咧咧的给下一个负伤的军士放饭。

    那男子被骂一顿，倒也没有还嘴，而是抓起饭就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还嘟嘟囔囔的说好吃。

    这是最后一个放饭的伤兵营，因此，放完饭后，炊卒们干脆就地坐下吃饭。毕竟，放饭也是体力活，能节省回去吃饭的时间，多休息一会儿也是好事。

    段元珩坐在那手臂负伤的男子身旁，从陶罐里取出最后一份饭。

    嗯，手抓饭。

    或者说，整个汉军都在吃手抓饭，除却那些军候，校尉，将军们。

    “咕噜。”

    他还没吃，旁边就传来咽口水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男子没吃饱。

    迟疑片刻，段元珩把饭递给他。

    “不嫌弃你就吃吧。”

    “不嫌弃不嫌弃。”那男子连忙抓饭塞嘴里。

    段元珩感慨，都是可怜百姓。

    一抬头，不远处，老炊卒见此情形，又是气又是欣慰的瞪段元珩一眼。那意思，似乎在说他不该发善心让自己挨饿。

    段元珩只是笑笑。

    “这位兄弟，多谢你今日赠饭之恩，将来我张济发达了，一定报答你！”那男子吃完后，神情郑重的说。由于察觉嘴角有饭粒，本着不浪费一颗粮食的原则，他舌头一舔，把饭粒卷入嘴中，吞进肚子。

    “都是同袍，不必在意。”段元珩随口回应。

    嗯？

    等等。

    张济？

    段元珩回头，打量着男子。此前放饭的时候还没怎么注意，现在认真观察，倒也发觉对方面容不一般。大抵上属于精悍那一类男人的脸型，眼睛虽然小，但是却很有精神，气质也比较野。类似于整天无所事事的小混子，暗夹狠气。

    “怎......怎么？”见对方盯着自己，张济一头雾水。如果对方反悔，自己也只能把吃进去的饭吐出来还给对方。

    “没事。”段元珩不动声色道：“你这个年纪，应该在家中娶妻生子，孝敬双亲，耕田劳作，不应该出来打仗拼命啊。唉，黄巾贼害人不浅。”

    张济好笑道：“你虽然比我高，但是看你长相可不如我成熟，说不定你年纪还没我年长呢，说话怎得和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一样，唉声叹气，一点大丈夫气概都没有。我告诉你，是我自己参军的。我凉州男儿就该上阵杀敌，以军功立世！”

    “你来自凉州？”

    “不错，我不是中原人，我是武威祖厉人。”

    对上号了，应该是张济。

    没想到，他跟董卓还挺早啊。

    “久仰。”

    “你听过我？”张济惊讶的问。

    我能说，我是因为你未来的老婆才会关注你么。

    想了想，段元珩没说这话，不然容易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