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瑞越是焦急，夏致远就越是迷惑。

    看他的急切不像是假的，又仗着有修为在身，夏致远疑惑地离开客户，跟在张君瑞的身后来到花园。

    可他并没有看到刁钻刻薄的张莺莺，张君瑞径直将他带到墙边，一把拉开后门：“夏兄，此处非久留之地，快走，再也别回来了！”

    啊？

    夏致远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半夜的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撵人？

    老子就这么讨人嫌？

    他不满地挡住张君瑞：“张兄，你这么干，不大合适吧？”

    “走走走！”张君瑞使劲挥手，“快走啊！”

    夏致远的脾气也上来了：“行行行，我走还不行吗！”

    一转身出了门，张君瑞顿时松了口气：“夏兄保重！”

    砰地一声，后门关死。

    夏致远气得直咬牙，这都什么事啊？

    既然遇见了徐宅，想必附近还有人烟，夏致远不愿露宿荒野，干脆继续赶路。

    果然不出所料，没走多远就发现一座破庙，供奉着叫不出名字的塑像。

    又走了半个时辰，总算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一处集镇，砖房泥房土坯房，大小不一错落有致。

    大概是因为时间太晚，镇子里不见灯火，更不见半个人影。

    夏致远一边走，一边琢磨该到哪里投宿，走近了才发现不对，集镇里房倒屋塌，断壁残垣，到处都是散碎的白骨。

    一阵夜风吹过，隐藏在草丛里的半个骷髅，发出呜呜的低鸣。

    比恐怖片还恐怖。

    夏致远一阵呲牙咧嘴。

    他自认心理承受能力非同一般，可大半夜遇到遇到这种景象，心里依旧一阵惊悚不安。

    深夜、废墟、白骨，该有的恐怖元素都齐了。

    这特么的，还不如露宿荒野呢！

    正要离开，忽然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飘来荡去，眼睛好像受了什么刺激，痒得厉害。

    夏致远本能地转换牛身——在他心里，人身比牛身重要得多。

    他的面前原本空无一物，可在转换完成的一瞬间，突然凭空冒出三个半透明的人影，吓了他一大跳，身体本能地后仰，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恐惧源于未知，夏致远来自于唯物世界，哪里见过这个？

    都说狗和牛天生阴阳眼，原来是真的！

    让他意外的是，那几个鬼也被吓得不轻，不约而同地后飘，惨白的脸上全是惊恐。

    “妖怪，这是个妖怪！”

    夏致远这才回过味来。

    对呀，我是个妖，怎么会怕鬼？

    都说鬼怕恶人，这回是人吓鬼，鬼也吓人，两边互相害怕，凑一块去了！

    被这个小插曲这么一闹，夏致远恐惧尽去。

    人类有了修为是修士，非人特种有了修为就是妖怪，不论人还是妖，都是各自领域里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对付几只鬼算得了什么？

    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整个人都高大不少。

    不紧不慢地起身拍拍屁股，夏致远不满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仔细打量，三只鬼一高一瘦一老，长相都很有特点，

    三只鬼面面相觑，瘦鬼惊道：“他能看见咱们？”

    “废话，他是妖，不是人！”老鬼恶狠狠地瞪了瘦鬼一眼，一副怒其不急的模样。

    唯有高鬼犹豫了一下，躬身施礼道：“这位……牛大王，是问我们几个么？”

    看他的模样，似乎还是个读过书的！

    夏致远忍不住乐，修士就叫仙师，妖怪就叫大王，还挺随机应变！

    “我问你，这里到底是什么回事？你们几个又是怎么回事？”

    高鬼摇了摇头：“不知道。”

    夏致远好奇了：“你连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高鬼说，“好像是天降横祸，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已经死于非命。”

    “可不是么！”老鬼飘到路边，立在一具白骨之上，语调悲伤，“老头子我眼前一亮，然后就看见自己倒在地上，天黑了又白，白了又黑……大王，你知道亲眼看着自己慢慢腐烂，最后变成一堆白骨是什么滋味么？可怜我风烛残年，暴尸荒野，连个坟头都没有……”

    “你这是死在镇子里，最多算暴尸路边，可不是什么暴尸荒野！”瘦鬼好心纠正。

    “闭嘴，我说荒野就是荒野！”老鬼怒不可遏。

    夏致远好奇地问：“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不知道！”这是老鬼。

    “不记得了！”这是瘦鬼。

    “很久了。”这是高鬼。

    夏致远眼角一抽，说了跟没说一样，这几只鬼，脑子都不怎么灵光的样子！

    “那你们怎么不去投胎？”

    “投胎是什么？”还是老鬼。

    “怎么投？”还是瘦鬼。

    “夫子没教过，学生不会。”这是高鬼。

    夏致远叹气，这都什么跟什么？

    算了，说不清也好，大半夜听鬼讲故事，有意思么？

    本着人道主义的原则，夏致远道：“相逢既是有缘，你们还有什么没了结的心愿吗？力所能及，在下必定帮你们了却心愿！”

    传说，鬼都是心有执念，既然遇上了，能帮就帮一把，权当是行善积德。

    前世，许多人对殡仪馆之类的地方避之不及，对那里的工作人员，也有一种解不开的偏见，但夏致远从来不那么想。

    人生一世，每个人都有离开的一天，为逝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给逝者最后的体面，难道不是行善积德？

    其实许多人都没想明白，大家畏惧的并不是遗体本身，而是死亡。

    这一次，三只鬼没再缠杂不清，老鬼面露悲伤，嘴巴一张一合，可等了半天也没个动静。

    夏致远有点闹不懂了：“说话呀？”

    “我忘了！”老鬼抱住脑袋，眼神惊恐，“怎么会忘了呢？怎么会忘了呢？怎么会？”

    夏致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这只鬼充满了同情。

    人鬼殊途不假，可老鬼连自己的执念都能忘记，到底是做了多长时间的鬼？

    瘦鬼却道：“我有个妹妹，年方十八，那一日正好出门走亲戚，我想知道她是死是活。”

    高鬼也道：“吾妻婉娘，年方十八，那一日正好出门省亲，生死不明……”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我有一女，年方十八……”

    得，原来这仨还是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