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说的这些，也是有条件的。”

    顾霍继续开口，“这些东西都是我给我儿媳准备的，所以得到它的人，必须首先是我的‘儿媳’。只要你和顾殊钧不离婚，一切都好说，但离婚了，你就只能拿到婚姻存续期间的这部分收益，懂了吗？”

    苏时酒眨眨眼：“好的爸爸。”

    虽然但是……

    这么多东西，不算别的，就只算顾氏6%的股份，就算只拿婚姻存续期间的收益，那也已经是一笔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巨款了吧？

    总觉得顾爸爸虽然威胁他了，但又好像完全没威胁……

    如威。

    一旁，顾殊钧不悦蹙眉。

    ——他现在根本听不得“离婚”二字。

    不过，今天发生的一切，对熟悉顾霍这个老顽固的顾殊钧来说，已经是对方的极大让步，反正他和苏时酒也不会离婚，只看到手的利益的话，作为一个资本家，顾殊钧勉强能接受顾霍说的那番话。

    顾殊钧神色淡淡道：“那我回头让林耀拟个合同，你们签一下。”

    苏时酒：“……”

    顾霍：“……”

    你究竟是哪边的！！！

    这么一搅，之前的不愉快便这么过去了。

    顾霍重新坐回沙发上。

    他表面不说，甚至眼眸看也不看苏时酒，好似虽然愿意让步，给出这么多实际的好处，却依然对这个儿媳十分不满意。

    实际上，顾霍紧绷的背脊放松下来，大脑放空，正在心里暗中回味着苏时酒喊的那声“爸爸”。

    唔。

    被人叫爸爸的感觉，还算不错？

    至少顾霍还是头一次感觉如此身心舒畅。

    好似心中压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放了下来。

    顾殊钧是个性格冷硬的。

    从有记忆起，对方从来都没用这种叠词喊过他，只有简短的一个“爸”，后来更是改成了十分生疏且书面的“父亲”。

    顾霍觉得，这是顾殊钧在故意跟他对抗。

    先是对抗他身为父亲的冷漠。

    再是对抗他的精英教育。

    最后对抗他的一切。

    顾霍之前从不在意这些。

    他觉得，只要顾殊钧按照他给对方划定的道路，一步步前行，即便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和林遇霞离世，只剩下顾殊钧一人，顾殊钧也能好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人人艳羡的成功人士，并将顾家的一切继续传承下去，那就可以了。

    但之前在拍卖会，顾霍与林遇霞和苏时酒遇到后，苏时酒喊的那声“妈妈”，以及顾殊钧展露出的越来越多的“人气”，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自从因为顾殊钧的教育和性取向问题，隐藏在冰面下的水开始沸腾后，这段时间里，顾霍始终都是孤身一人，简直凄凄惨惨戚戚，再看林遇霞，不但每天过得快快乐乐，甚至多了个会叫他“妈妈”的儿子。

    让他头一次产生了疑惑。

    ——他之前做的，真的都是正确的吗？

    顾霍不知道。

    所以他来寻找答案了。

    *

    年夜饭。

    一家四口人坐在餐桌上。

    47寸的可移动电视放在一旁，正在播放春晚。

    今年的春晚依然不算惊艳，但的的确确是过年的标志，在家家户户都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程度。

    当然了，还有一个让人顺便缅怀童年的作用。

    “这是我和你爸亲手包的饺子，你们两个快尝尝。”

    林遇霞给苏时酒盛饺子。

    苏时酒连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来就好。”

    “没关系。”林遇霞笑眯眯道，“都是一家人，不拘泥这个，何况在我们眼里，你和小钧都还是小孩子呢。”

    她以不容拒绝的姿态，给苏时酒和顾殊钧各盛一碗，“你们两个在我们这里是宝贝，只需要乖乖等大人来做就好了。”

    苏时酒一顿，眼眸柔和：“好。”

    他双手接过碗。

    “哦对了，虽然饺子是我们两个包的，但馅不是我们调的，所以放心吃，不会很难吃的。”林遇霞笑道，“调饺子馅是个高难度活儿，以我和你爸目前的实力，可搞不定这些，所以我苦苦哀求，让你王姨调好馅后才走的。”

    顾殊钧评价：“明智的举措。”

    他看向苏时酒，言简意赅道，“以前林女士心血来潮做饭，直接把我吃进了医院，急性肠胃炎，输了一周的水。”

    顾霍补充：“我当时在国外出差，逃过一劫。”

    苏时酒：“。”

    林遇霞轻咳一声，摆摆手：“那都是好早之前的事了，现在的我可不一样了。”她用公筷给顾殊钧和顾霍夹菜，嗔怪道，“吃饭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苏时酒闷笑出声。

    当初刚认识时，林遇霞一副袅袅婷婷的温婉千金大小姐模样，如今相处得多了，她也会在苏时酒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另一面。

    而这，也是苏时酒彻底被接纳，被认作是“自己人”，所以不需要再在苏时酒面前伪装自己真实脾气的证据。

    一顿年夜饭吃完，时间还算早，春晚又没那么好看，林遇霞兴致勃勃提议：“走，放烟花去。”

    周围都是密林，并不是放和观看烟花的绝佳地点。

    四人上车，来到附近修建的观景台。

    顾霍和林遇霞在车边聊天。

    苏时酒和顾殊钧则站在最前方。

    提前收到消息的工作人员早已经准备完毕，在收到就位的消息后，便按照电脑编排好的顺序，点燃烟花。

    只见夜空中，数十条拖出长长的，如麦穗般的金色尾焰的烟花一齐飞上星空，最终在顶点爆出一团团的金色礼花。

    那一瞬间的光，几乎将整个夜空都点亮。

    紧接着，又有如瀑布般的金色烟花自空中倾泻而下。

    又有逆飞的蝌蚪状的流星缓缓升空，原本只爆出一团礼花，却在下一秒，又分散开来，各色的细小烟花，组成了同一片金色的天空，当已经冷却的烟花落下时，是苏时酒小时候心目中想象的流星雨的画面。

    “……好美。”

    苏时酒眼眸亮晶晶的。

    他手撑着观景台的栏杆，身体前倾，仿若这么做，就能离烟花与星空更近一些，漂亮的桃花眼在看到绚丽的烟花时，会瞪圆了点，瞳孔中倒映着一束束烟花在空中绽开的那一瞬的美，明明灭灭的光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为他拢上一层光晕。

    风有些大，却吹不冷苏时酒的心。

    苏时酒在看烟花，而顾殊钧则在看苏时酒。

    他总是这么看着苏时酒。

    安安静静的，将目光凝望在旁边的人身上。

    恰逢苏时酒转过头。

    两人不期然间对视。

    苏时酒一顿，身体向顾殊钧的方向倾斜了一点，明明只有那么一点点，却被对方敏锐地捕捉到。

    伸出手，顾殊钧将苏时酒揽进怀里。

    他们情不自禁地在烟花下接吻。

    天地万物，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他们爱情的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