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来的。”郁霏嫣的声音虚弱，语气却非常坚定：“来了……就不是他了。”

    理所当然的一句话，却好似将武家老家主的千刀万剐了一遍。

    昨天的自己跪在萧翊清家门前两个小时，像个小丑一样……

    小丑……

    后面郁霏嫣再跟九爷说什么，武家老家主已经全都听不见了，他逃一样的离开了。

    而后终日困在那时的不安和恐惧之中。

    郁霏嫣出院之后，依然如同以前一般，关心他，体贴他，对他温柔的笑着。

    可是这样的笑容，总让他心虚，让他觉得缥缈，好像眼前的人随时可以转身离他而去一般。

    直到那天，他亲眼瞧见郁霏嫣单独跟萧翊清在一起说了些什么，两个人看上去都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嫉妒和不安同时涌上心头。

    终于他还是卑劣地对尚未彻底痊愈的郁霏嫣提了一个要求。

    “霏嫣，我们生一个孩子吧……”

    提出这个要求时，他心虚的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知道，郁霏嫣是个好女人，是个恪守本分的好女人，她是不会拒绝他的。

    “好。”

    果然，郁霏嫣只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他了。

    很快，他们就有了第一个儿子，取名叫卫国。

    武家老家主只有看着郁霏嫣逗弄孩子的时候，才觉得他们是一家人，才觉得郁霏嫣不会离开他。

    可是，只要一看见萧翊清或者是看见萧翊清的妻子，他都会再一次被那种不安感包围着。

    “霏嫣，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

    “好……”

    武家老家主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缓解自己的不安，他用最不堪的方式困住了郁霏嫣——让她给自己生孩子，一个接着一个。

    在生完武芸之后，郁霏嫣的身体已经虚弱的连走几步都会累。

    武家老家主后悔了。

    可这世上，最不值钱也是最无用的就是后悔。

    那一次，他再次求到了萧翊清的面前，萧翊清什么都没说，只联系到了人在国外的九爷回来救治郁霏嫣，还找了当初仍是五爷的药神陈老。

    这两人面对身子亏空的郁霏嫣直摇头。

    陈老欲言又止，末了看着脸色难看失魂落魄的武家老家主，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

    九爷则是皱着眉头骂了武家老家主一通：“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生生生！你武家人都死绝了这么缺人？

    你知不知道生育对于女人来说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你若是想让她死，当初就别让我费心救她啊！你有病吧！”

    武家老家主被九爷骂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末了也只能低声下气地求九爷再想想办法。

    “救不了！救不了！你准备后事吧！我是医生我又不是神！”九爷甩手就要走。

    知道郁霏嫣药石无医，武家老家主的心态也崩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吼了一通，还把九爷给骂了，斥责他当年不该在郁霏嫣的面前说自己跪求萧翊清的事情，让他尊严全无。

    他知道自己这只是在无能的迁怒，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即将失去挚爱的痛苦和恐惧，让他彻底失控了。

    听着武家老家主的指责，九爷沉默了许久才看着武家老家主说了一句：“你就因为这个才这么折磨她的？”

    “折磨？我是爱她！”武家老家主不承认这个罪名：“我对她一见钟情！我爱她！”

    “你要不要自己看看这个大活人被你爱成什么样子了？”九爷指着病榻上的郁霏嫣看着武家老家主：“命都没了！”

    “你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守着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随时担心她会消失的感觉有多痛苦！”

    “谁说她心里没有你的？”九爷看着武家老家主皱起了眉头。

    当初他揶揄郁霏嫣：“昨天你老公跑去跪求萧老大来见你，你知道这事儿吗？”

    “他不会来的。”郁霏嫣的声音虚弱，语气却非常坚定：“来了……就不是他了。”

    “你还真是了解他……”九爷的语气讪讪的。

    “毕竟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郁霏嫣轻笑了一声：“小时候不懂事，一直认定了童年相知的人，一生都该相守。可直到嫁入武家，我才知道我对萧大哥的感情是对童年玩伴的不舍得，是对哥哥的依赖，这不是爱。

    我爱我的丈夫，看见他早出晚归，我会担心，可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抄佛经求护身符这种小事，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但他从来都没有嫌弃过我没用，会把我给他的护身符贴身戴着。

    我知道他这个人不善言辞，但只要是我想要的喜欢的，他都能弄来送给我。

    看见他有危险，我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让他好好的……

    那时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成想老天垂怜，还是让我活下来了。

    那时昏昏沉沉的，一睁眼就看见了他，那时的幸福和安心是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他来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那你昏迷之中还一直喊着萧老大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许是我一直欠萧大哥一句道歉吧。”郁霏嫣满是歉意地笑了笑：“当初萧大哥来退婚的时候，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对他的妻子我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任性，而萧大哥一直在包容我，我想跟他道歉，又一直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这事儿都快成为我的心病了。”

    “放心吧，萧老大没有那么小气。不然他也不会一听你出事就赶紧催我来救你了，我卤蛋都没吃完！回头我要让他专门给我煮一锅！”九爷挥挥手笑了笑：“对了，你之后什么打算？”

    “我想找机会好好跟萧大哥道个歉，然后，我好好跟他过日子，我们生一个小孩就好，我怕疼……”说道这里的时候，郁霏嫣羞红了脸。

    “关于生孩子的事情……你要三思。”九爷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这次的手术九死一生，你的底子已经受损了，生育对你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好……”

    ……

    听到这里的时候，武家老家主已经涕泗纵横，他打断了九爷的话：“够了！不要再说了！”

    “你啊你……”九爷看着武家老家主摇了摇头：“你这个人小肚鸡肠又天生犟种！活该你输萧老大一辈子！”

    说完这话，九爷转身就走，只留下武家老家主在爱妻的病榻前痛哭流涕。

    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他的妻子在他的面前渐渐没了呼吸，身体也变得冰冷。

    他终究还是永永远远的失去了她。

    “如果当初我没有……”回忆在此刻戛然而止，年迈的武家老家主望着窗外的飘零的秋叶喃喃自语：“如今，是不是还能陪着我……”

    这时，门外传来的敲门声，紧接着那扇门被推开，武思妍推开了门：“老家主，接亲的队伍已经回来了，您快出来喝孙媳妇的茶吧。”

    “是嘛，好。”武家老家主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由武思妍扶着往外走：“路上顺利吗？”

    “听说路上是很顺利的，就是接亲的时候……五爷不愿意纪小姐……不是，现在应该叫嫂子了，五爷不愿意嫂子出嫁，好一通刁难我哥，后来还是陈老用拐杖抽了他两下，他才放人。”

    武思妍抿嘴笑着：“哥哥终于结婚了。”

    她真的好怕武思衡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啊！

    “是啊……终于啊……”武家老家主点了点头。

    新人热闹的回了武家，武思衡和纪云月跪在武家老家主面前敬茶。

    武家老家主喝过茶，送上大红包，便对武思衡说了一句：“娶了她，便要疼她，信她，思衡，你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武思衡应了一声。

    看着热闹的场面，武家老家主浅浅的笑着，心里确实酸涩一片。

    娶了她，便该疼她，信她的。

    疼她，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