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

    朦胧...

    苏默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之境。

    “这是哪...”

    四面八方尽是猩红雾气，宛如现实与噩梦交织在一起，无法分辨边界，压抑沉重的氛围令人窒息。

    这时，他发现前方的氤氲血雾中站着一个人影。

    那若隐若现的影子，让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周围的血雾开始涌动，仿佛被某种可憎的邪恶力量所扭曲，那个人影的真容终于显露出来。

    苏默恍然发现，那竟是他自己。

    血雾中的“他”看着苏默，脸上满是诡笑，他心口处有一枚跳动的黑色肉茧，无数黑色触须从中钻出，沿着身躯扭动，缠绕，形成庞大骇人的漩涡。

    “你...”那双眼睛里折射出血一般的光芒，“马上就是我的了。”

    “嗤！”在血肉撕裂声中，他的身体分崩瓦解，无尽黑色触须向苏默呼啸而来。

    ...

    ...

    ...

    “嘶——”苏默倒吸凉气，从噩梦中惊醒。

    他靠在一块峦石旁，浑身上下被冷汗打湿，现在明明是气温最热的正午，他却感觉浑身寒栗，仿佛整个人被冻住。

    他颤抖着手扯开衣服纽扣，看向心口处的黑色肉茧。

    黑色肉茧前几天还很小，跟一枚硬币差不多，现在却已经有半个拳头那么大，通体尽是死一般的漆黑。

    无论是愈发恍惚的精神，虚弱的身体，还是那频频出现的噩梦，都在暗示苏默，他即将被始祖血码所吞噬。

    留给他的自救时间不多了。

    自从上次摆脱追兵，时间已经过去三天。

    这三天里，诺白带着苏默昼夜奔波，三天三夜都没有睡觉，争分夺秒想要冲出风起平原。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向北通往铁血联合体占区的道路被完全封锁了。

    三天以来，两人撞上了好几波合子公司的部队，有几次在惊动对方前就绕开了，也有几次发生追逐，险里逃生。

    不眠不休的奔波让两人都到了极限，却仍陷在包围圈无法脱身。

    补给没了。

    身体快垮了。

    时间也不够了。

    敌人还越来越多。

    这似乎成了必死之境。

    但，这就是苏默想要的。

    这也是他必须迈出的、最危险的第四步。

    从和诺白交涉失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向死，而生！

    苏默看向不远处的诺白，她坐在一块巨石投下的阴影里，正在清点所剩无几的补给。

    她仍带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但从那不时撰紧的拳头可以看出，她的心情沉到了极点。

    苏默知道，时机已经成熟，只能是现在了。

    他深深吸气，开始着手布置最后一步计划。

    苏默，「穿越曙光之人」成就拥有者。

    他之所以能成为全球首位《曙光》游戏全成就玩家，除了废寝忘食的探索、练习、背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脑子有病。

    嗯，就是字面上的——脑子有病。

    他小时候遭遇过车祸，颅脑受损，人是抢救回来了，大脑却留下了难以治愈的损伤。

    这种损伤并不致命，却在脑区引起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现象——超忆。

    对于普通人的大脑而言，长短期记忆都是有限的，不重要的、或太久远的记忆会变得模糊，最后渐渐遗忘。

    但脑子有病的苏默不一样，他的大脑因为「超忆」失去了遗忘能力。

    他所经历的任何事情，都会被刻在大脑记忆里，记得一清二楚，可以具体到最细微的细节。

    别觉得这种事很酷，好像可以轻松成为学霸。

    超忆所带来的症状是极度痛苦的。

    苏默得病以后，无法忘记任何事情，过量的记忆储存经常造成意识崩溃。

    之后经过神经科的药物与心理训练双重治疗，他的超忆现象得到有效控制。

    虽然他仍无法忘记那些自动记录的记忆，却可以控制大脑信息流，自主选择让哪些记忆下沉，哪些记忆出现，不再影响日常生活。

    后来，他也顺势把这种超忆能力用在了打游戏上。

    对于《曙光》这款游戏，从战斗数值到任务流程，从势力详情到奇遇地点，从自己打出来的经验到别人整理的攻略，还有那加起来几百万字的剧情正文和官方设定书...

    所有苏默看过的《曙光》游戏资料，全都记录在他的脑子里。

    他想回忆这款游戏的任何细节，只需要潜入大脑意识深处，像翻书一样将它们提取出来就行。

    此时，他在脑海里调出了一份记忆，同时捡起一块石头，趴在地上不断画图，口中振振有词：

    “合子公司在风起平原有21座军事基地。绿浪军事基地位于风起平原坐标55.75N，37.61E处，常驻安全部队436人，距离川流峡谷出口187.92公里，他们基地里最快的载具是巨蟒战术摩托，根据沿途地形推算，赶过去预估耗时1小时28分钟15秒。”

    “雷影狼军事基地，坐标35.41N，67.18E，常驻安全部队230人，距离红涧出口224公里...2小时9分钟22秒...”

    “蝰蛇基地...19.82N，22.58E...165人...距离月泉出口44公里...18分17秒...”

    “夜枭基地...哦，夜枭的人这个时候在执行外派任务，跟铁血联合体的人打得火热，不用管他们...”

    苏默拿着石头不停划动，在地面刻出了一张富含信息量的地图。

    地图上标注出了合子公司在风起平原所有军事基地的坐标系、兵力、距离最近的关隘出口、赶过去所需要的时间、周边道路交通线路等等。

    并以此推算出了他们接到封锁出口的命令时，最有可能进行堵截的路线，以及完成部署所需要的时间。

    就在苏默做最后的推算时，诺白走了过来。

    因为苏默画功不太行，画得比较潦草，诺白没有看懂这是什么，只当他是太久没睡觉在发癫。

    她直接把苏默拽了起来，准备扔上摩托继续突围。

    这时，苏默甩开诺白的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诺白，你没发现自己陷入绝境了吗？”

    “我们逃了这么多天，公司早就推算出了我们的目的地，所有北部出口都被封死了，你根本不可能带我冲出去。”

    “就算北部封锁圈可能存在漏洞又如何，你有把握找到他们的破绽吗？你的食物和水还够吗？摩托车的油还够吗？”

    “中间人给你的委托应该有时间要求吧？在这种包围圈里，等你拼死拼活找到个口子带我钻出去，委托都超时不知多少天了。”

    “一次委托失败，你要额外完成多少次委托去弥补？就你那只剩5个月不到的生命，你还能活到拿走基因编译蛋白的那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