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六份止战书，宋观南很快就签完了，随后把属于昭国的两份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既然都已经签完了，那也就是从今年开始了？”

    宋观南微微挑眉看向东西突厥的两位可汗。

    东突厥的可汗像是收藏了什么屈辱一样，有些无奈地垂下脑袋点了点头。

    反倒是西突厥的可汗看着宋观南，若有所思的模样让宋观南不由得多想。

    就在宋观南琢磨该怎么安排昭国的人去到突厥改农的时候，西突厥的可汗开口说道：“既然都已经签了止战书，那昭国之前那个御驾亲征的皇帝……”

    宋观南反应过来西突厥可汗的意思，哈哈一笑：“放心，我们昭国士兵的命也是命，只要举手投降，不会为难的。”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也是我们昭国的城池，二位的部下舍得，我们昭国也舍不得。

    毕竟最后修缮的银子，也不是二位掏出来。”

    说到这里，宋观南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粮食，换两国与大昭百年的和睦，之后慢慢的演化，也要从现在的善待开始做起。

    只不过……宋观南想到了季骁明。

    西突厥的可汗注意到了宋观南神情细微的变化之后，意味深长的对宋观南说道：“昭国的帝师，说到底也还是忌惮昭国之前的皇帝。”

    宋观南瞥了他一眼：“二位在长安有暗桩，所以知道我在昭国的处境并不好。”

    东突厥的可汗轻笑一声：“帝师说的是骂名吗？”

    “当然，我一个女子，祸乱朝纲，把皇帝当傀儡，不好笑吗？”

    宋观南有些无奈地摊手耸肩。

    “好笑吗？”

    西突厥的可汗有些忌惮地看着宋观南。

    宋观南摇摇头，一脸的无辜：“不好笑啊，毕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

    说着，宋观南把自己手里面的两封止战书收好，塞进了竹筒里面，交到贺隐昼的手里保存。

    “帝师要去哪里？”

    东突厥的可汗喊住了宋观南要往外走的脚步。

    宋观南回头：“对了，也该放你们回去了，过段时间长安见。”

    随后，宋观南挥了挥手，围在大厅里面的士兵立刻散开，消失在了前后门。

    东西突厥的可汗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不解。

    他们有些看不明白宋观南这样做的原因。

    西突厥的可汗把两封止战书塞到了自己怀里：“其实……也好，比起一直以来的游牧，我们西突厥的人，还是更喜欢吃饱饭。”

    东突厥的可汗也是回过味来，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宋观南听见自己先说要签止战书的时候脸上会是那样意味深长的表情。

    “好算计，也幸亏是有了今天这样，不然，哪天东突厥被你乘着乱世吞并了，我倒只能死在草原上了。”

    西突厥笑而不语。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宋观南估摸着时间，看着都护府外面的长路。

    这样一条长路，蜿蜒着伸进了沙漠里面，被风卷起的黄沙覆盖，隐隐约约的倒是有些看不出形状来。

    远处一个黑点由远及近地过来了，宋观南清楚地知道那是从前线来的传令兵。

    在看到信件上面的内容之后，宋观南果断地给出了反应。

    “这是去哪？”

    贺隐昼看着宋观南从马厩里面牵出战马，好奇地问道。

    宋观南翻身上马，随后把缰绳攥在手里，冲马下的贺隐昼咧嘴一笑：“自然是去给我徒弟挣一个名正言顺回来。”

    就在贺隐昼怔愣反应的时候，宋观南已经打马离去了。

    贺隐昼盯着宋观南远去的背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后背上那一把一米长的刀。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自觉地捏紧了自己手里面的竹筒。

    宋观南一路策马狂奔，一路风霜来到了昭国和东西突厥交界的那一座城邦。

    她走进熟悉的行宫，一步一步地登上那长阶。

    行宫的确修筑得很是宏大，有着不同于长安城皇宫的壮阔。

    比如……站在这长阶上，能够越过宫墙，看到不同于长安的塞外光景。

    宋观南没有丝毫的停留，如同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一步一步机械地朝着长阶尽头的宫殿走去。

    她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本来也没有什么心情。

    就只是这样一步一步向前，走到了那正殿门外。

    季骁明正站在殿内，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来。

    “在等我？”

    宋观南问他。

    季骁明也点头：“在等你。”

    忽然间，宋观南的手指微微颤抖，艰难地说道：“好。”

    季骁明张开双臂，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布衣，如释重负地说道：“是时候结束了吗？”

    宋观南眉目淡然，直勾勾地望进季骁明的眼睛里面：“对不起。”

    季骁明没有想到宋观南会对自己道歉，笑出声来：“这有什么？算计得不如你罢了。”

    “什么时候猜到了？”

    宋观南站在正殿门外，看着站在殿内的季骁明。

    她背对着阳光，在正殿的地砖上投下了一道颀长的阴影。

    季骁明想了想：“可能是伏击开始的那一瞬间，也可能是再一次回到这里的时候。”

    他顿了一下，对宋观南说道：“那时候让我假死，是不是不希望我死得光辉？”

    宋观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声说道：“你该死在我的手上。”

    似乎是没有想到宋观南竟然这样的坚决，季骁明苦笑了一声：“是啊，那时候还真的以为，你对我有一分真心。”

    宋观南看着季骁明，他沐浴在阳光下，简简单单的一身黑色布衣，却依旧遮盖不住他身上的气势。

    “真心？我对很多人都有真心。”

    她的声音很轻，让他听不出来她的情绪，只是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很远。

    季骁明看着宋观南：“曾经你对父皇说过，要扶持我为太子，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

    宋观南把他脸上的哀戚尽收眼底，随后摇了摇头：“我看不了那么远，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你会是杀了我家人的那个人。”

    “难怪……陈荣告诉你的吧？”

    季骁明的声音有些无力。

    宋观南从自己的背后把睚眦刀取下，刀鞘尾端支撑在地上。

    “是。”

    听见宋观南肯定的回答，季骁明点了点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我最后问帝师一件事情。”

    “请说。”

    “我与帝师二人……我们，是不是也曾经算是，齐头并进的战友？”

    宋观南没有回答，两人之间的空气安静了一会。

    季骁明不甘心地继续问道：“不管是当年你让我主掌远洋，还是让我御驾亲征，是不是也算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