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许家

    “怎么了？”

    许姝心情不太好，板着脸问道。

    阿魏也扭头去看守在房门口的婢女，用眼神示意。

    其中一个伏在地上，有些为难地道：

    “是花园里的一个低等婢女，说是有要事和郡主讲。可都这么晚了，且真有要紧事，公主自会派人来。奴婢们就让她明日再来禀，她却不依不饶了起来。”

    许姝还不太困，有些好奇这个婢女的来意，让人把她放了进来。

    很快就有细碎的脚步传来。

    来人生得面容姣好，身量匀称，且十分坦然，并不因为打扰了主子的休息而惶恐不安，浑不像是在花园做粗活的婢女出身。

    许姝已经和母亲学着如何管束奴仆，如何分辨下人的忠奸用途，这样一个有价值的婢女，按理来讲，不该沦落到干粗活的。

    许姝的目光便划向了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在指尖多看了几眼，心里的怀疑减轻了一些。

    “你来说说，她是谁。”

    一个粗使婢女，好颜色，能言善辩，在被她阿娘掌握得滴水不漏的公主府，还能寻到机会来她这里离间骨肉亲情，真是个了不起的角色。

    门口的婢女很快地退了出去。

    黄管事先是诚惶诚恐地认下了监管不力的错处，这才细细禀告：

    “她是驸马去岁生辰的时候，许家老夫人随贺礼送来的，说是世仆，很懂规矩，也会医理。只是公主觉得她有些桀骜，说要磨磨她的脾性，又看她懂医理，想着总要发挥所能，就把她放在花园，负责照顾珍禽了。”

    她到底是更敏锐一些，和离这样大的事，即使是她母亲，也不会轻易决定，必会和她通气，并且提前做好安排的。

    “只是识得几个字的人，可说不出这话来。不过，各人有各人的际遇，我也不会刨根问底。你如果真的有事要说，那就说罢。”

    跪着的婢女微微抬头看了阿魏一眼，还是咬牙说道：

    她不知道殿下到底会对驸马做什么，但她知道，如果任由郡主去质问殿下，母女之间定会产生隔阂。

    阿魏被这些变故惊得呆了一瞬，她并不是个太有能力的婢女，之所以被送到公主唯一的女儿身边，不过是因为她忠心，且没有那个心计去施加太多影响到小主子身上。

    许姝微微坐直了身体，她母亲从小就告诫过她，对于出身卑微却读过书的人，大字不识一个却通晓道理的人，即使不能为自己所用，也应该有所重视。

    她温顺地跪伏在地，露出一段光洁又白皙的脖颈，吐露出的话语却并不温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大胆：

    只不过再迟钝的人，此时也觉得事情要糟。

    不用阿魏劝，许姝也已经反应过来了。

    “为人子女，怎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受此屈辱呢？今日一过，谁又能相信您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呢？人们只会说郡主您畏权势而弃孝道。公主殿下，是要陷您于不义啊！”

    许姝重新坐回去，再看下首跪着的婢女，眼中的怀疑之色更浓了几分。

    一个得罪她阿爹的管事，却偏偏管着为她阿爹说话的婢女，还这么轻易地让人摸到了她院外……

    只不过……

    “还请殿下屏退其余人等，机事不密则害成。”

    去年是很多事情发生的一年，是许家志得意满的一年，更是她母亲举步维艰的一年。

    去年……

    许姝又深深看了这名婢女一眼：所以许家在这样的时候送了这么个人来，真是其心可诛啊。

    “你还读过书？”

    他原本负责府内采买事宜，后来不知怎么惹恼了她阿爹。

    没一会儿，花园的黄管事就诚惶诚恐地快步走了进来。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讲？现在可以说了吧。”

    只不过许姝没有功夫在意这些，她用手扶着妆台，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要出门去阻止些什么，很快又顿住了。

    如果到了那样的田地，殿下就太苦了，郡主也太苦了。

    许姝喝了口茶，然后把茶盏放到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问道：

    “她是谁采买的？哪一年入府？又有什么亲人在世？”

    那时候爹娘感情还算不错，一个管事，阿娘犯不上驳了阿爹的面子，更何况做采买做久了，总能挑出些贪腐的错处来，就这么把他发落了。

    “郡主尚在此安卧，您的父亲却要被赶出府了！全府上下无一人告知于您，可见……可见……”

    许姝猛地站了起来，还在帮她通发的阿魏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拉扯掉了她几根头发。

    “奴婢曾识得几个字。”

    “郡主，她身份不明，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还需细细调查。仅凭她一面之词就质疑殿下的决定，只怕是遂了某些人的心思。更何况，殿下那么在意您，为了您连许家那些事都忍了，怎么会真的驱逐驸马？”

    许姝对这人有些印象。

    许姝都有些被气笑了。

    阿娘总说许家人心思浅，易掌控，也易教训，可是心思再浅的人，一旦真心实意想恶心人，也是可以做到的。

    “好，很好。我家还有这般忠心耿耿的奴仆，竟是明珠暗投了。真是好能耐啊……

    你去，阿魏，你去母亲那里把她的身契找出来，送还给我那位好祖母，既是忠仆，怎能不让她陪在主子身边共患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