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梁尚福的五金店出来，梁白开再次回到皮鞋厂门口，对正过来的一辆麻木车招手。

    “高桥坝去不去？”

    麻木拉手刹停车，“高桥坝太远了，还有监狱门口那段上坡路，我蹬不上去。”

    一边说，一边摘下头上的草帽，用力的扇了几下，带起的风连梁白开都感到一丝凉爽。

    “那不好意思了！”梁白开歉意的说道。

    “没事！”麻木又扇了几下风，将草帽重新戴在头上，说了一句，一踩踏板离开。

    “唉……”

    梁白开叹了一口气，“还是要尽快搞一笔钱，买一辆车才行。”

    前一世，他已经习惯了出门就有车，如今重活了，没车出行还真不习惯。

    “嗡嗡嗡……”

    一阵轰鸣的摩托车声音传来，很快崭新的嘉陵125停在了梁白开的面前，车上的年轻人对他一笑，“白开，真的是你啊！”

    “白山哥！”

    梁白开才看清，来人正是福伯的幺儿子梁白山。笑着道：“可以啊，白山哥，摩托车都开起来了。”

    1988年，一辆嘉陵125要五六千块钱。

    一般人还真买不起。

    梁白开是真心的赞叹。

    梁白山笑呵呵的摆摆手，“一般一般，就前段时间去外地倒腾了下，赚了点小钱。”

    边说，掏出华子，递了一支过来。

    “听说你结婚了，那几天我在外地，都没参加你的婚礼。”

    梁白开接过华子，笑着道：“没关系的。”

    梁白山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我爸的五金店就在前面，走，去坐坐，歇歇凉。”

    梁白开道：“我刚从福伯那里出来。”

    梁白山笑了笑，拍了拍新摩托的后座，道：“那你是去哪里？我送你！”

    梁白开本来想推辞，可一看这么热的天，自己又没有车，就道：“那行，我不跟你客气，我去高桥坝的酒精厂，有点远。”

    梁白山得意的道：“摩托车跑起来，也就十分钟不到。”

    梁白开上车。

    只七八分钟后，摩托车停在了酒精厂门口。

    梁白山道：“这地方没车来，你去办事，我就在那边树荫下等你，把你带回去。”

    梁白开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行，等我出来，顺便和你谈个生意。”

    “好啊！”梁白山笑笑，“那我等你。”

    说着，将摩托车开到毛马路边的一棵大拐子书下，然后下车躲荫凉。

    “这小子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啊，还说跟我谈生意！”

    “你会做生意吗？”

    梁白山掏出一支华子点上，靠在树干上悠哉悠哉的抽了起来，并没将梁白开的话当成一回事。

    他之所以愿意等，主要是看在本家兄弟的份上，其次从这里回城，没车的话确实不方便。

    梁白开走进酒精厂大门。

    “你找谁？”

    门卫室里钻出一个老头，皱着眉问道。

    “大爷您好！”梁白开快步走了过去，掏出黄鹤楼递上一支，“我想找一下厂长，他在吗？”

    大爷接过烟，见是黄鹤楼，眼睛亮了一下，道：“你找祝厂长啊，他今天正好在。”

    指着左边的一栋两层矮楼，“那边，二楼最里面就是。”

    说着，摇了摇头，自语的道：“酒精厂都快垮了，我估计也呆不了多久，就要下岗啰！”

    转身回了门卫室。

    梁白开听见老头的话，微微怔了一下，再看酒精厂，只见厂区里冷冷清清的，没看见一个人影，也没有听见机器的声音，三栋简陋老旧的厂房在骄阳下仿佛也蔫不拉几的。

    “可别真垮了！”

    “不然麻烦！”

    梁白开叹了一口气，朝厂长办公室走去，越往里面走，一股浓郁的酒精味道刺鼻。

    一路没遇见其他人，厂长办公室的门是半开着的，里面一个中年汉子正在打电话。

    “什么……”

    “还要两千块！”

    “我现在哪里还拿得出……”

    “……”

    挂了电话后，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谁？”

    “是祝厂长吧！”

    “我叫梁白开！”

    梁白开边说边走了进去，递上一支黄鹤楼。

    拿着黄鹤楼，祝九英脸色稍缓，道：“你有什么事？”

    梁白开道：“我来找你们买酒精。”

    “你要多少？”祝九英一下子兴奋起来，激动的问道。

    现在，酒精厂别的不多，库存的酒精却有几百吨，卖不出去呀！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主动上门的客户。

    他可是抱有极大的期待。

    梁白开道：“我要的量可以不小，但是不要液体酒精，要固体酒精。”

    祝九英怔了一下，失望之色难掩。

    酒精厂里全是液体酒精，哪来的什么固体酒精啊。

    不仅没有，还没听说过。

    要不是对方有“要的量可以不小”这句话，他都准备赶人了。

    “酒精都只有液体的，没有固体的！”祝九英强忍住失望说道。

    梁白开淡淡一笑，“加一个冷凝装置，重新蒸馏酒精提纯，然后冷凝再分离就可以了。”

    祝九英作为酒精厂的厂长，也是技术出身，梁白开一说，他就知道可行。

    意外的看了梁白开一眼，这是懂行的人，而且也应该是真心想买固体酒精。

    只是，他现在哪里还有钱买冷凝设备啊！

    沮丧的说道：“小梁同志吧，实话跟你说，酒精厂都快要垮了，现在没有钱投入新设备的购买，也不可能再投入。”

    “所以……”

    梁白开心里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麻烦。

    可施城除了这一家酒精厂之外，就没有别的酒精厂了。

    想了想，问道：“酒精厂垮了，厂房和设备怎么办？”

    祝九英苦笑道：“还能怎样？荒着呗！”

    酒精厂是国营的，厂里没有效益，工人只能回家。

    而且现在才1988年，国营企业就算垮了，也不能卖给私人。一直要到1997年改制，私人才可以购买国营企业的厂房。

    这中间，还隔着将近十年时间。

    不过，从1987年开始，我国国有大中型企业开始推行承包经营责任制，原则是“包死基数、确保上交、超收多留、欠收自补。”

    这个政策，梁白开了解。

    看了一眼祝九英，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把酒精厂承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