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直了身体，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轻声问道：“不知道三位贵人前来有何贵干？”

    语罢，她还是补了一句：“妾身已经脱离了郑家，郑家的事情，与妾身一点关系都没有。”

    “无关郑家，关于你的女儿。”姜令月缓缓开口。

    听到这句话，柳姨娘明显愣了一下，双眸落在了姜令月的面前：“你们是什么人？”

    古青沉声说道：“这是陛下与皇后娘娘，您若是知道什么，需要如实地回答，不可有丝毫的隐瞒！”

    柳姨娘一听面色一白，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很惶恐，连带着院子里面的下人都很惶恐，一个个的汗流浃背，匍匐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因为自己喘气引来了贵人的不畅快。

    姜令月垂眸盯着柳姨娘：“本宫不难为你，请你本宫走一趟吧。”

    柳姨娘哪里有反驳的资格，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是，是！”

    艳阳高高挂在了天上，薄薄的阳光狭小的窗户落在了牢房里面，干枯的稻草上躺着一个人，一双眼睛缓缓盯着那窗户外面的阳光，大概是觉得没有什么希望了，所以目光显得无比的麻木，眼皮都懒得眨一下。

    啪嗒。

    牢房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诧异地转头看去，瞧着一个人站在她的身后，隔着牢房的栏杆，姜令月衣着依旧华丽，目光清冷，与颜如玉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颜如玉猛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姜令月说道：“皇后娘娘来干什么？你我是宿敌。”

    在颜如玉的心中，姜令月一定是来看她的笑话的！

    姜令月缓缓开口：“郑候偷税漏税，滥杀无辜并栽赃给谢家，撺掇着百姓逼宫，这些事情你知道么？”

    颜如玉顿了一下，她睁开了眼睛飞快地爬了起来扭头去看姜令月：“你胡说！”

    “事发当日，文武百官聚在，皇宫门口百姓千万，你随便找一个问都知道。”姜令月沉声说道，她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卷轴，卷轴往颜如玉的面前放了一下。

    颜如玉望着放在地上的卷轴疑惑地开口：“这是什么？”

    “郑候的证据，郑家和郑候都该在那一天覆灭了，但郑候用免死金牌保下了郑家。”姜令月说。

    颜如玉立刻站了起来，飞快地爬到了姜令月的面前，她双手捡起了地上的册子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这册子上，一字一句都写的很清楚。

    甚至有郑家每一个人的手印，确认没有造假。

    颜如玉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她跌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颜城主制毒的事情，你也不知道吧。”姜令月问。

    颜如玉垂下了眼眸双手不断的颤抖，她沉声说道：“即便如此，我也是帮凶，我享受了郑家带来了荣华富贵，我就该承担郑家的灾难。”

    “傻孩子，你凭什么承担郑家的灾难？”柳姨娘从外面扑了进来，她扑到了栏杆处，伸手想要抓住颜如玉。

    颜如玉被吓坏了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叫柳姨娘抓了空。

    柳姨娘在空中挥舞着手，指尖只是摸到了颜如玉的衣摆，她望着那张与自己儿子相似的脸颊，眼泪竟然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她泣不成声：“都怪我没用，都怪我没有用，他们抛弃你，还给你灌输这样的思想，让你走上了这条路，六小姐心善，只怕不想你在仇恨之中长大，所以给你编造了这一场美梦。”

    姜令月站在旁边盯着柳姨娘，她不知道柳姨娘当年挣扎过没有，不知道她爱不爱颜如玉，只觉得荒谬无比。

    颜如玉沉声说道：“你是谁？你什么意思？”

    “我是你的生母，我是你的生母啊！”柳姨娘痛哭流涕。

    颜如玉脸色一变，她站了起来，距离柳姨娘远远的，她咆哮着开口：“荒谬，荒谬！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些说辞么！我娘死了，我娘死了！”

    “他们是不是告诉你，你娘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是不是说，府中人口繁多怕照顾不好你，所以你父亲将你托付给你的姑姑，希望你健康成长？是不是每一年都有都城寄给你的衣服？有亲手做的衣服鞋子，有布偶，有时行的小玩意儿？”柳姨娘身子一矮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你记不记得，去年，你还收到过一身绛紫色的盔甲？还有个小紫貂的围脖？一个帽子？”柳姨娘问。

    颜如玉嘴唇白了几分，她死死盯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女人没说话，只是她说的那几件东西，都在颜如玉的脑海之中浮现着。

    她身体不自觉颤抖了起来，死死起来了拳头。

    柳姨娘说道：“如果不是你被蒙蔽，沦为他人的棋子落狱，这辈子我都不会跟你相认，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得知真相的。”

    “真相，真相是什么？”颜如玉问。

    柳姨娘一字一句地开口，眼泪却已经成河：“当年，我好不容易有了你和哥哥，一生下来，便是双生龙凤胎，一开始你父亲十分欢喜，认为龙凤呈祥，对我和你们宠爱有加，可后来，府中接二连三的出事情，你父亲找了个大师来看，说是妾生龙凤，龙凤成煞，必须要死一个才行。”

    字字句句，击破颜如玉的认知和多年接收到的信息，她不自觉的颤抖着手，生怕听到残忍的真相，生怕发现自己一切都是错的。

    柳姨娘红了眼睛：“你父亲毫不犹豫决定杀了你，是我求了你的六姑姑，求她带你走，你六姑姑是整个郑家最善良的，看你可怜答应了，连你六姑姑给颜城主的钱财，都是我那些年一点一点儿攒出来的。”

    “我恨我自己出生卑贱，恨我自己没有用，做不了当家的主母连儿女都保护不了。”

    柳姨娘握紧了拳头说道：“最后我才知道，都是那个歹人做的，她看不得得宠，买通了所谓的大师，可惜你的哥哥还是没有活过六岁，健健康康的人，怎么就一病不起，高烧不退，不过三日就端气了。”

    柳姨娘握着往栏杆，整个人靠在上，哭的痛断肝肠。

    颜如玉却惊呆了，她立在牢房里面，整个人犹如被雷击中了一半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就这样几句话的时间里面，她就从原来万人宠爱的千金小姐，变成了那个应该去死的煞星。

    煞星就算了，他们给她编造了美梦，让她深深的相信，郑候是喜欢她的，让她不惜奉献自己的生命，违背了道义，只求替父报仇，成全一个孝。

    可，这多好笑，发达的时候，她就是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弃子，像是野草一般随波逐流，在落魄了，还要把她这根野草当做一颗有用的棋子用来大杀四方，这不是好笑是什么。

    她就像是一个笑话！

    姜令月平静的瞧着颜如玉从认命到震惊到现在的不甘心。

    她觉得，颜如玉是个好姑娘，至少在她帮着自己一起说服那一山庄的人出来的时候，她还是一心向阳的。

    颜城主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上了一课，扭曲了事实，让她与他沆瀣一气。

    柳姨娘哭着说道：“如玉，你告诉皇后娘娘，你什么都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一个好人！”

    颜如玉浑身颤抖，她抬起头看向了姜令月，这一刻，她想要活下去，她不甘心与郑家一起死。

    郑家抛弃了她，所有的人里面，爱她的只有姑姑，姑姑教她坚强勇敢，姑姑告诉她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