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那年夏末，颜瑟于太平观内，话荒原事！

    长安南城，太平观内。

    古树树荫下，颜瑟饮茶过半，继而说道：“陈道友，前些日子，神殿来信，说是天谕大神官，预言天书将现于荒原。”

    “又恰逢荒人南下，入寇燕国、金帐，神殿诏令人世间修行者，前往驰援。”

    “书院亦要组织学生，赶赴荒原实修，宁缺那宣威将军之子的身份。”

    “好似深夜火烛一般醒目，当年旧事幕后黑手，必有所动作！”

    “故想请陈道友，行走荒原时，护上我那徒儿一护。”

    颜瑟起身走到了陈玄身前，躬身而行道礼，陈玄起身走至古树之下。

    躲过了这一礼，颜瑟苦笑连连，后复坐于椅上，品香茗若汤药。

    古树侧陈玄，微笑着摇头道：“师者，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

    “颜瑟道友，既以传道、授业、解惑于宁缺，又何必如此执着。”

    “旧事旧人，何以敢明目强杀，况宁缺为书院十三，书院素来护短。”

    “何以分对错，于这人世间，真的能分的清楚吗？”

    “亦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心安，既已目无唐律，那就应承其因果。”

    “困其于长安，或是颜瑟道友随行，亦不过是，使其执迷不悟。”

    “宁缺之身份，已属人世间上乘，不可知之地的人见了，也得礼让三分，神殿的神官碰到了，亦要客套一二，人世间诸国的朱紫巨室，见了便要巴结。”

    “字值其金，亦不值也，可颜瑟道友的大神官之位，书院后山的二层小楼，值其金也。”

    “宁缺，扎根红尘最深，复仇、求活皆无错，只是其中承负，其中因果，便要让长辈而接住，便是不该呀！”

    人世间红尘滚滚，然何谓之红尘滚滚？

    红尘，那是一条涛涛向前，奔流不息的长河，囊括了这天地之间的万事万物。

    每一个人的每一次选择，都为这条名叫‘红尘’的长河提供了，向前的动力。

    故本无对错，佛家论因果，道家论承负！

    简而化之，便是入了这万丈红尘，其中选择皆由己造，也应由己承担。

    事事皆要求师，累及师长，老师已然传道，授业，解惑，弟子能走到何处，皆由己身己心之选择。

    可因果易消，承负难解，皆由己心而已。

    人世间算命，大多是如此，依靠着推演，这一条‘红尘。’

    俗人皆循规蹈矩，故测之者易，而修行者修到上乘时，虽身在‘红尘’，然心已离去，何以测算？

    那方矮矮的石桌上，红泥小火炉上，茶汤再次沸腾不止。

    颜瑟眼神中满是无奈，他怅然道：“可那宁缺，终究是我的徒儿啊！”

    “少时以纯阳之誓入了符道，花甲蹉跎之年，能有一徒弟，足以慰此残生。”

    “我虽是只是一神符师，可又怎能让，宣威将军府的旧事重演呢？”

    “长安这座阵，也会交给我那徒儿，夏侯只能归老，或是在大理寺的天牢内，了此残生。”

    他是天下闻名的神符师，惊神阵的守护者，南门观主的师兄，西陵神殿的大神官。

    他怎会看着他那徒儿，前往荒原送死呢？镇北大将军夏侯，武道巅峰的修行者。

    陈玄走到椅子旁，坐下后平静的说道：“因果往复，轮转不休，对错无分，颜瑟道友，承负宁缺之选择，何必如此呢？”

    “大道无情，颜瑟道友，夜宿于红袖招，本已不近红尘，如今却是入难矣。”

    那一条名为‘红尘’的河流，好似起了变化，宁缺的选择，已由其师之一，颜瑟接了下来，他仿佛看到了，那‘井字符’横空的那一幕。

    书上的故事，太过无奈，可又能怨得了谁呢？

    颜瑟哈哈大笑道：“陈道友，枉你为道门万载难出的真修，句句微言大义，足以教化世人，可陈道友曾言，如今亦不过弱冠之年，未曾而立。”

    “少年人本该意气风发，似我那徒儿，亦是时常往来于红袖招。”

    “陈道友，虽未道门真修，可亦在这红尘中，红袖招的姑娘们，温润而绵软，陈道友却是不曾见过。”

    “可修行之路漫漫，陈道友难道，愿孤寡一人，行走于人世间吗？”

    “阴阳和合，亦是道也！”

    “只是可惜，我那纯阳之誓啊！”

    闻道不分先后，可作为过来人，颜瑟自觉，尚可于此事上，有微末见解。

    陈玄看向了古树上，那叽喳个不停的喜鹊，平静的说道：“道侣者，于漫漫修行路上，相互扶持，生死相依之人。”

    “吾在岷山北山道口处，枕青石而眠，入梦神游，于某座山间，见一女子，登山而行的背影。”

    “元神有感，遂此当为吾道侣也，是故吾在等那一袭白衣，如是而已。”

    元神清明时刻，却入梦神游，见了一袭白衣，如是而已！

    颜瑟闻言，说道：“不曾蒙面，只是梦中见其背影。”

    “陈道友，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若寻不得这一袭白衣呢？”

    “陈道友，又当如何呢？”

    入梦而见他人，本是常有之事，可不曾于梦中，见其容颜，只见其背影，实属于难矣。

    陈玄微笑着说道：“本该见其颜面，却因山道有贼人至，扰了吾这清梦。”

    “故剑气横三丈，杀了一个人头，满地打滚后，心中怒气方才宣泄。”

    如今想来，确实是颇为遗憾，未曾见其容颜，已然醒来。

    颜瑟起身告辞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去红袖招了，陈道友可愿同我，一同前往红袖招听区儿。”

    行走至太平观门口的颜瑟，停下了脚步蛊惑道。

    陈玄言道：“颜瑟道友，自去即可。”

    “我还得给吾师，上香！”

    而后陈玄关上太平观大门，行过三足铜鼎，步入三清殿内。

    自那朱红色葫芦中取出的三清画像，挂于墙壁之上，香案之上供果，亦是入乡随俗。

    陈玄拿起了香案子上的三柱清香，天地元气流传间，清香已被点燃，后放置于香炉之中！

    清香袅袅，好似直入寰宇处，又不去了长河处，最终落于清净无为之地。

    陈玄言道：“此界无月，唯易不易，然昊天遂变，弟子应以黄天代之！”

    人性本恶，律法难以约束，唯有举头三尺，阴司地府之判词，天上的雷霆，方可使世人敬畏。

    他不是如老师那般的圣人，无以施以道德而渡，故只能行以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