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夸石游街，颠倒黑白！

    荧惑守心，火流星坠于长安城东，山谷之内！

    这件事情没能瞒得住任何人，钦天监老监正司马公，请辞的折子连递了三次，都没有应允。

    那块半丈方圆的朱红色巨石，在进了王宫后，侍卫统领徐崇山，当即接管了看守的要物。

    素来艺高人胆大的徐崇山，亦是深感到陛下的英明，千载的唐国，又有书院为靠山，怎会因一火流星坠落、一次诡异的天象而生乱？

    于是在唐王宫侍卫统领徐崇山的安排下，专职给唐王室制玺的工匠们，搜罗古籍在这块半丈反方圆的朱红色巨石上，篆刻下了‘昊天神谕！’

    原来上面那自然造化的字迹，早就被镇国将军许世，以莫大的手段，一一抹平了。

    几乎在一夜之间，在天枢处、暗侍卫的不懈努力下，再无一人敢于，造谣前两日的诡异天象。

    唐王也是顺势，拿下了几家跟神殿眉来眼去的朱紫门户，这让那些想通过墨池苑，跟道门真修搭上关系的朱紫门户的主事之人，可以说是吓破了胆子。

    一旦唐帝国进入了某个状态下，没有那家朱紫门户能够挡住，有书院背书的唐王室的‘生杀予夺’，显得格外的恐怖。

    没有哪一家朱紫门户，能够抗衡唐王室的生杀予夺！

    这里是唐帝国，而不是人世间纷纷乱乱，你家登台，我家唱罢的诸国。

    没有人能够制衡书院的情况下，自然没有人能够制衡，唐王的生杀予夺之事。

    朱紫门户们豢养的豪奴、死士，在面对帝国的精锐时，总是显得格外的力不从心。

    年关将至，伴随着随着寒风飘落的雪花，菜市口砍了一个人头满地打滚，唐国的围观的百姓，盲目的听从这帝国官吏们，宣读着这些该杀之人的罪名。

    人人都该死？无一冤假错案吗？

    没有人会在意，只要唐国普通百姓不知道，那么唐国就是没有冤假错案，谁会不相信，帝国清廉之士所言的话语呢？

    这更像是一场狂欢，没有人在乎那些被砍头的人，究竟犯了什么罪，普通百姓只知道，自己心中的怨气得到了宣泄。

    不过这究竟是一场怨气宣泄的结束，还是另外一场怨气宣泄的开始呢？

    “铛”

    羽林军的军卒，明火执仗的护卫着，马车上那块朱红色的巨石。

    石头上，有昊天的神谕‘昭昭有唐，天俾万国；寿命昊天，既寿永昌！’

    那来自两千三百年前的文字，让整个长安陷入了一场轰动，那些潜藏在唐国的神殿暗碟，已然发现了这件瞒不住人的事情。

    这大概是神殿的至暗时刻，昊天神抛弃了他的子民，选择一个没有信仰的唐国。

    “昊天神谕‘昭昭有唐，天俾万国；寿命昊天，既寿永昌！’”

    长安城中的百姓们，仿佛吃了蜜桃一样，自发的欢呼着，全然忘记了前几天夜里，那诡异的天象，就连长安城阴沟里面的乞丐。

    也为唐国欢呼着，哪怕没有人认为，这样的乞丐，是唐国的子民。

    唐帝国的官员们，向来是能言善辩长袖善舞，漂亮话谁都会说，可事情却少有人会去做。

    与此同时，有令从王宫内出，着令唐国禁‘星象天文之书！’

    羽林军护送着那块朱红色的神石，夸街游长安，这正是唐王的意思，与民同乐之意。

    清幽的南城，也被这突兀到来的喧嚣声打断了，夸街的神石入了清幽南城。

    自国师府前行过，敲锣打鼓的声音，惊扰了刚刚睡醒的颜瑟，走出国师府门的颜瑟，看着那朱红色巨石上的字迹，心中已然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师兄，陛下将此事闹大了。”

    “荧惑守心，火流星坠于长安之东，字曰‘天神将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两千三百年之乾文，真无人识否？”

    他们早年间在神殿求学，读过不少典籍，也见识过不少古老的经文，千年的唐国悠悠，可神殿却不止是一千年啊！

    两千三百年前的那一场天象，对于陛下而言只是一件笑谈，可对于神殿中的典籍上，却是真实不虚的事情。

    神殿有载，乾文历历在目，荧惑守心，乾皇死，而地分！

    颜瑟看着朝着太平观，而去的夸街军卒，心中莫名的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说道：“无力怎样陛下，已经做了此事，那天见到原文之人，本就没有几人。”

    “这是桃山上，那位掌教大人的至暗时刻，昊天不眷顾桃山了！”

    “可陛下此举，一旦露出了马脚，恐怕便是举世伐唐的开端。”

    他的老师是神殿上一任的掌教，对于神殿那些荒唐人的做法，亦是一清二楚。

    或许平日里争权夺利、互相的掣肘，但是一旦面对，‘举世伐唐’这一个目标。

    神殿上下皆会同心戮力，这是神殿掌教、神官们，最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李青山神色凝重的说道：“您说的是天谕大神官？”

    颜瑟言道：“天谕之玄妙，人世间无人可信，掌教亦是多有不信，可天谕终究还是天谕。”

    “那是昊天在人世间，最为虔诚的使者？”

    李青山遂问道：“那光明大神官呢？”

    颜瑟冷冷一笑，说道：“真要是虔诚，神殿千年前的那位光明大神官，就不会叛逃了，叛逃也就罢了，还带走了明字卷天书。”

    “卫光明真要是虔诚，就不会跑下幽阁，重入天启了。”

    光明大神官虔诚于光明，裁决大神官虔诚于诛杀异端，唯有天谕大神官，虔诚于昊天。

    至于掌教嘛？

    只能道一句‘荒唐！’

    李青山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光明大神官，叛教了？”

    走到了街道上，准备前去太平观登门造访的颜瑟，连连摆手道：“青山啊！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叛教的光明大神官，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街道上，北风呼啸而过，飘飘洒洒的雪花，尚未触碰到那块神石上，就已然是消融得一干二净。

    得到了陛下令的羽林军，在太平观的门外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静卧马车上的神石上，那一行乾文，一览无余，有南门观的修行者满目的开怀跟随着。

    帝国、道门，想看两厌的南门观，也终究是得到了昊天的眷顾！

    太平观内！

    正在洒扫落叶的青荷，放下了手中扫帚，走出了道观，前去观赏那块从天而落的神石。

    这般神迹，只存在于故事中，少有人能够亲眼见到，来自昊天的神迹。

    一袭青色道袍，头戴莲花冠，与莫山山联袂，走出了道观大门。

    莫山山的眉眼间那忧虑久久不曾散去，心思聪慧的莫山山，对于这块神石的来历，颇有一些猜测。

    那夜陈玄一剑撞入了天穹九万丈，自荧惑星光下落处，直奔紫薇帝星而去，后落于长安城外，已无距而返！

    随着那柄剑归来的还有，拿道绚烂的火流星，她是书痴，又不是真的痴，这人世间哪里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莫山山看着那朱红色巨石上的字，言道：“‘昭昭有唐，天俾万国；受命昊天，既寿永昌！’，昊天神为何会以乾文书写？”

    这一问不仅仅是问住了随行的公公，更是让那些激动的南门观修行者，冷静了下来。

    南门观主李青山大弟子，撑着一把油纸伞，解释道：“昊天神的意志，我等怎能明悟呢？”

    陈玄目光平静的看着那字，十六个乾文笔走龙蛇，端得是大家之风，若非这一方朱红色的神石，出自他之手，恐怕都要认为，唐国真的要得到那位神灵的庇护了。

    陈玄拎起了腰间的那一枚印玺，走到朱红色巨石前，将印玺翻了过来，对一旁的莫山山，说道：“山主，你看这些字笔走龙蛇，看来昊天神，也擅金石啊！”

    “我这一方祖传了，不知道几千年的守藏印，可还真快要比不了这块‘神石’啊！”

    神殿中满目的荒唐，但至少神殿有件事情办的不错，拿着昊天神，去约束人心中的恶。

    哪怕是要为恶，亦要寻个，光明正大，堂堂皇皇，为神殿、为人世间苍生计的法子。

    可这哪里有唐国手段高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把原先的纹路一抹，换上笔走龙蛇的乾文。

    这便是昊天的神谕，拿着昊天的神谕，去抗衡神殿的神谕。

    试问人世间那些昊天的信徒，是该相信唐国的昊天神谕呢？还是该相信，桃山上神官们的神谕呢？

    他那夜扔到天上了一柄剑，吹了一口气，造化了一方巨石，想要给人世间一些，小小的黄天震撼，可惜某位不惧廷杖的老监正，居然怕了公公们的棍子。

    谋事在人，坏事也在于人！

    莫山山太平观的藏书阁中，见到过那些龙章凤篆，也是知晓乾文，两相比较下，自然是高下立分，莫山山秀眉舒展道：“却是如此，且破有临南，赵大家之风，最后一字收尾，却是有江东吴大家之风。”

    她选择实话实说，她是书痴，在莫干山上除了写字画符外，亦通金石之道，她能够看出这朱红色巨石上的笔走龙蛇，却是看不出，陈玄那一方印玺上的龙章凤篆。

    人世间文字三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但是比情之一字更伤人的是‘实话’啊！

    对于人世间的普通百姓而言，就是两个字‘真相！’

    可在绝大部分情况下，在原则上是不能让，这些普通的老百姓知道所谓的真相，正如这一方神石上的字迹。

    陈玄目光从容且平静的看着，越聚越多的南门观弟子，这般‘颠倒黑白’夸石游街，禁天文星象之举，也是符合唐国千百来的情况。

    他想要为人间带来的小小黄天震撼，却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昊天意让唐国江河一统的神谕。

    说是唐国颠倒黑白，都算是赞誉了，说是指鼠为鸭，都是毫不为过。

    何明池微微一笑，看着那位宫里来的公公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宫里来的那位公公，面色骤然一边，招呼道：“我们走，还有许多唐国百姓，未曾见到昊天神谕嘞！”

    “都愣着作甚，敲打起来！”

    锣鼓声再起，面对这般无法回答的实话，宫里来到公公，带着神石神谕，朝着街道尽头走去。

    那里尚有不少长安百姓，等着瞻仰昊天神，对于唐国的神谕，这是莫大的恩宠。

    何明池等一众南门弟子，亦是跟随而去，作为背书的人，自然不能远离，至少在神殿的神官来到前，他们这些人得跟着。

    冬日的风雪，越发的凌冽！

    莫山山站在风雪中，看着远去的神石，走到了陈玄近前，小声的说道：“昊天神，以往降下神谕，从来都是通过天谕大神官。”

    “就算是降神谕于火流星，也该用神殿的古文才是。”

    “那石头上原本的字，又该是何字呢？”

    没有这样的巧合，那夜火流星绚烂而落后不久，那一柄剑便落在了观内。

    陈玄感知着远处走来的某位神符咒师，凑到了莫山山耳畔，小声的说道：“应是‘天神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才是。”

    天道不仁，视万物为刍狗，方是大仁。

    因其不与万物同，固能视其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而非是帝王大仁，视百姓为猪狗也。

    那位高居神国的神灵，从将目光投落在人世间的时候，其实已经死了。

    神灵死亡，并不代表着‘不活’神灵不活，并不代表着‘死亡！’

    人世间有人拥神灵入眠，梦了一片星海，便是死亡的开端，这是最毒的毒药，入口绵长酸甜苦辣咸皆有，可却无法回头。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情深，这是人世间万物皆有之情感，他不能免俗，也入其中而去。

    可对于一位神灵而言，这就是毒药，所以才会使‘天神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陈玄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在刻意之下，还是让某位神符师听见了。

    颜瑟走上前去，看着那一身青色道袍，腰间左悬葫芦，右悬印玺，头戴莲花冠的道人，那夜似是而非的神人，模糊的身影，似乎与眼前道人，重叠在了一起。

    他神色仓皇的说道：“那人，果真是你？”

    陈玄转身，看着身后颜瑟，微笑着说道：“颜瑟道友，说甚？”

    “什么那人？”

    莫山山强忍住笑意，忍住知道真相，却不能言明的笑意，这样的笑意真的何难忍住。

    陈玄揽着莫山山的胳膊，笑道：“颜瑟道友，阴阳和合，本就是自然道理。”

    “莫不是老树思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