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件事，谢周和燕清辞没有和王闾过多寒暄，在金城南郊的金虹观外停了下来。

    金虹观主宋迁已死，罗护法与玄云子几人的战斗自然没有了进行下去的必要。

    随着罗护法一句带着狂笑的来日再战，罗护法带着麾下几位长老踏风离去，远远地朝谢周这边望了一眼，拱了拱手算是致意。

    玄云子阴沉着脸，身后跟着玄风子和玄震子两位师弟，没有去追。

    就算追上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他们能杀死罗护法，早在半个月前就拿下烈风峡，收编大罗教，也就没有今天的时刻了。

    可惜他们师兄弟三人联手，最多是将罗护法压过一头，想要获胜都殊其不易，击杀绝无可能。

    玄云子挥挥手，示意两位师弟先去观内稳住人心，踏着祥云朝着谢周和燕清辞而来。

    那片祥云是紫色的，泛着些许金光，就仿佛神话中祥瑞的具象。

    玄云子站在云上，是那样的自然，似乎是这片天地的一部分。

    看到这一幕，谢周双眼微眯，知道是玄云子的境界另有突破，比之前相遇时强了不知多少。

    “玄云子，见过掌门真人。”玄云子朝着谢周执上一礼，但没有躬身，连头都没点一下。

    谢周看着他，淡淡地说道：“既然无心，何必多此一礼。”

    玄云子说道：“有心无心是一回事，做与不做是另一回事。”

    谢周笑了笑，微嘲问道：“这些面子工作也是香火的一部分？”

    玄云子没有接这句话，看着谢周说道：“杀了宋迁，与邪教为伍，这就是青山的态度吗？”

    “宋迁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你比我更清楚。罗护法正在做的事情，他的抱负，你就算以前不知道，来到金城后应该也已经明晓。”

    谢周的声音冷了下来，寒声说道：“然而这半个月来，你们却打着肃清邪教的名义，像是割草般碾死了两千个大罗教众。这不是除恶，而是无可争议的报复和夺权，大可不必虚伪的占据道德上的高点。”

    玄云子笑着说道：“或者可以用史书上皇朝更替的那句话来进行解释，统一的过程少不了牺牲。”

    “你觉得紫霞要做的事情是统一？”谢周反问道。

    “紫霞已是国教，自当担起统一道途的大任。”玄云子说得理所当然。

    不等谢周开口，玄云子笑着说道：“从我师出世开始，你我两家争了数十年，以往都不曾分出胜负，但那都是以往。掌门大人，如今不只是师尊，陛下最想做的事情，也是把你们打掉。我有理由相信，用不了太久，青山也将被我派纳入统一的行列。”

    谢周沉默了下，看着玄云子的眼睛，轻声说道：“拭目以待。”

    玄云子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道袍在山风中舞动，没有再说什么。

    二人隔着十余丈的距离，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

    ……

    除去燕清辞外，没有人知道谢周和玄云子说了什么。

    不过玄云子的这些话不算狂妄，谈不上大放厥词，在外人眼里青山已然入秋。

    如果不是还有谢周、元行道、东方瑀等几个顶级剑修顶着，只怕早就被朝廷和紫霞收服了。

    相较之下，紫霞观依附于朝廷后，人物辈出，随着姜御离去，玄虚子、玄玑子和玄逸子三人出山，双方的实力差距已经非常明显。紫霞占据大势，大势所趋下，彻底压过青山似乎只剩下时间问题。

    唯一的变故似乎只应在新晋的掌门谢周身上，如果他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境界，撑住青山的天，那结果当毫无悬念。

    当然紫霞也有自己的问题，而且是极大的问题。

    那就是星君近年来的行事过于强势，香火铺得太急太快，就像玄云子说的那样，隐约有着一统之心，这就让以李大总管为首的一部分掌权者非常不满，同时紫霞还与司徒行策、燕白发等强者都结为了死敌。

    所以摆在紫霞面前的阻力非常严重，最严重的是这些阻力无法柔和化解，似乎只剩下用拳头压服的唯一出路，因为这干系到最重要的理念、是非和善恶问题。

    “如果紫霞真的存了一统之意，至少有六成的势力会向他们投诚。”

    烈风峡谷深处的大罗教总坛内，罗护法将谢周和燕清辞奉为上宾，如是说道。

    “六成？”燕清辞秀眉微蹙，轻轻摇头说道：“未免有些夸张了。”

    “不夸张。”罗护法也轻轻摇头，认真说道：“一点儿都不夸张。”

    罗护法神情严肃，说道：“听闻玄云子代表紫霞而来，单是我这总坛里，就有很大一批人存了投降的心思，如果换成是一年前六大分教未归主脉时，大罗只怕会分裂得更加严重。”

    包括这些天在内，真正让罗护法头疼的也是内部问题。

    紫霞的到来扰乱了许多大罗教徒的心，近期大罗教在紫霞面前的节节败退更是在这份心上浇上烈油、燃起烈火，使得大罗教内耗严重，始终无法稳定。

    哪怕宋迁已死，玄云子几人就此退走，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种子已经种下，如果下次是星君亲临，那么这些人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投入星君麾下。

    说了没几句话，吕墨兰匆匆赶了过来，年过三十的她眉眼依然精致如少女，只是从姜御离去之后，她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抹不去的愁容，无论焦状元与罗护法如何努力，短时间内都无法走进她的心里了。

    “你是要去北地？”吕墨兰看着谢周问道。

    “是的，吕姨。”谢周说道。

    “这是一份地图。”

    吕墨兰把一份卷轴似的图卷递给谢周，然后递过来一份装订起来的薄册。

    翻开来看，薄册里每一页都是一张画像和关于画像之人的介绍。

    吕墨兰眉眼微垂，轻声说道：“这是北地一些寻宝人和散修名录，是你师父当年追邹若海进入大雪山时想杀但没杀成的人，不多，只剩下这十余个，若是遇上了，顺手除掉他们，帮他做完那些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

    ……

    看着重新启程，逐渐远去的谢周和燕清辞，罗护法豪情万分，朗笑着道了一声珍重，吕墨兰的心底却生出一股浓郁的悲伤之意，她很好的压住了这份悲伤，努力地将它转化为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