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星君这句话，柳玉沉默了下，说道：“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情。”

    “正确？”星君看着他说道：“你认为的正确是什么？帮助这些反贼就是你认为的正确？不，你错了。你镇守海关，受封国公，又是儒学领袖，顺应大势才叫正确。”

    柳玉说道：“这是星君眼中的正确，不是我眼中的正确。”

    星君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嘴角一点点勾起，苍老的脸庞露出并不和蔼的笑容。

    还是那句话，他并不想用更多的言语说服柳玉，只是为柳玉的选择感到可惜。

    柳玉斜提着剑，没有多余的动作，冥冥中却有无数道剑意环绕于燕府。

    这些剑意聚而成阵，进而为域，将他和星君笼罩在内。

    “你这剑域要比姜御的弱上了不少。”星君对他说道。

    柳玉没想到星君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像是嘲讽的话，但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轻叹一声说道：“若是我的剑能有姜真人一般锋利，星君大人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了。”

    星君不以为忤，说道：“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

    柳玉说道：“拦上片刻却是无妨。”

    星君笑了笑，轻声说道：“你拦得住吗？况且，只拦我一人，有用吗？”

    似乎要证明他这句话一般，十三里外靠近长安东城墙的长街上，一道雷光从阴影中窜出。

    那是一个拳头，撞破空气，发出极其响亮的雷声，出拳的瞬间拳头表面便雷火涌动，就好像流星一般朝着谢淮撞了过去。

    玄玑子。

    前来复仇的玄玑子。

    他没有师兄的平和，更没有小师弟的纯善，甚至没有一个为道者该有的道心。

    他狠辣薄情，在鬼雾林时能够毫不留情地抹杀不小心走到近前的无辜者，昔年下山求道的旅途中，也有不少人死在他的手下。

    他也记仇，去年被谢淮断去一臂的债，他始终都记在心里。

    此时含怒一击，自当要让谢淮以命来偿。

    没有人能再来救谢淮了。

    谢周被玄虚子纠缠在两条街外，短时间内很难脱身，留守紫霞观的玄琛子出现在街头，替他挡住了想要前来救援的燕白发。

    除去玄虚子和玄逸子之外，紫霞一脉的弟子中，玄琛子最对玄玑子的眼。

    因为玄琛子修行的是茅山道术，同时是个赶尸人，和他一样透着点阴冷的味道。

    在如今的紫霞观，玄琛子的地位已经隐隐与大师兄玄云子等同，深受星君器重。

    也正因为得到了星君的青睐，玄琛子境界终于在年前做出突破，抵达了一品中期。

    是的，深受星君器重、在紫霞观地位极高的玄琛子，如今也勉强突破一品中期而已。

    这在燕白发面前完全不够看，但玄琛子最强大的手段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他的护卫们。

    准确地说，是受他役使的亡灵们，是他赶的那些“活尸”。

    五十多年道途，他如今手下有十几个二品境的活尸，更是在星君的帮助下获得了五大金尸。

    有两个是早年死在紫霞观手中的邪修，剩下三个，一个是被王侯刺杀的广盛镖局总镖头、一个是曾在西南称霸一方的四象教孙长老。

    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支撑玄琛子有如今地位的金尸，乃是昔日黑市的守夜人、大剑修司徒行策的师弟、前任摄神剑剑主肖明远，临死前抵达了一品巅峰、让司徒行策都感到棘手的肖明远。

    “司徒行策要找的东西就是他吧？”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面容苍白、眼神呆滞的“木偶”肖明远，燕白发终于想明白了一贯不理世事的司徒行策，为何会如此痛恨紫霞，为何辗转各地也要摧毁紫霞的布局。

    玄琛子不予回答，操纵着五大金尸围了上去，不为杀敌，只为阻拦。

    这边玄玑子的雷火重拳也到了谢淮身前。

    王侯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刻停下脚步，转身，出剑的同时向后退去。

    他感受着玄玑子的气息，深吸一口气，眼中蒙上一层寒霜。

    王侯与玄玑子有过两次战斗。

    第一次是在黑市中的九狱楼，第二次是在南州的天穹深处。两次战斗都以玄玑子的惨败而告终，第一次他被王侯斩了用十几年蕴养出的与神魂相连的拂尘，使得他至今都没有趁手的武器；第二次很显然，他被断了一臂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玄玑子在王侯手中走不过三十个回合，哪怕在此期间玄玑子的道法和战斗经验有了难以想象的进步。

    然而星君那等待许久、不是伏击胜似伏击的一剑，几乎要了王侯的半条命。

    玄玑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次复仇的机会。

    雷火重拳和耀眼无比的王氏剑撞在一起，王侯连退数步，一口鲜血喷出，气息变得格外萎靡，伤势更重了几分。

    玄玑子伸出右手抓向天空，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上不知何时多出层层阴云，随着玄玑子这一抓，一道如同蛟龙般的雷电砸了下来。

    王侯旧力已去。

    谢淮避无可避。

    谢三顺那高达魁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前。

    咆哮的雷龙被黑剑斩去头颅，却也在谢三顺的心口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快……走！”

    谢三顺的黑衣早已被鲜血染成红色。

    “顺爷！”王侯急声喊道。

    “师父……”喊出这两个字的是谢淮，奄奄一息的他声音有气无力，却是喊出了那个他许久都不愿叫出口的称呼。

    谢三顺回头看着他笑了笑，这笑容发自内心，却是那般惨淡。

    谢淮眼中忽然有种蒙雾的感觉，黑衣楼众人都知道他不喜欢谢三顺，谢淮也从来都不否认这一点，即使谢三顺是他的授业恩师。

    只有王侯和王尘寥寥几人知道谢淮不喜欢谢三顺的原因在于谢周。

    说来有些幼稚，就像小孩子抢糖果一般，谢淮最初不喜欢谢三顺的原因，是因为谢三顺相比于他，更在乎也更喜欢他最讨厌的谢周。

    后来这种不喜欢随着谢三顺想要劝他和谢周和平相处而变得越来越重。

    直到此时此刻，谢三顺以身为盾，替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