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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玩家
第二百四十章、港币本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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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经理,是这样,金满福的总股本是10万股,每股1元,我已经把其中的6万股许诺出去,剩下的4万股,我打算转让给你35000股。

    目前的情况是店址未确立,店铺也没注册,可以说什么都没有,而且,我和另外两位股东的资金也不会实际到账,我会拿出价值65000元的黄金充作投资款。

    另外,每一股每年至少分红2.33元。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就看周经理有没有兴趣入股。”

    周裕彤思虑良久后说道:“一定要用金满福这个招牌?”

    “五年内不能换,五年后在商言商。”

    “分红保底也是五年?”

    “我的要求是五年,后面周经理自行决断。”

    又是沉思良久,周裕彤问道:“另外两位股东的名字?”

    冼耀文一字一句地说道:“全港总华探长姚木,九龙总华探长刘福。”

    “冼老板,我有一个要求。”

    冼耀文抬手示意,“周经理请直说。”

    周裕彤看着冼耀文的双眼,掷地有声地说道:“冼老板你不能退股,且要永远保证金满福和郑大福的平价黄金供应。”

    冼耀文嗤笑道:“周经理,不如我们把时间退回到二十分钟前,你当我今天没来过。”

    “我开价,冼老板可以还价。”周裕彤不慌不忙道。

    “抹掉‘和郑大福’四个字。”

    “十年长约。”

    冼耀文不作思考,直接伸出自己的右手,“可以。”

    周裕彤握住冼耀文的手说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达成重要合作,两人无缝进入通俗意义上的垃圾时间。

    “冼老板这次在国外待了很久?”

    “时间不短,我刚回香港不到一个星期。”

    “去了很多国家?”

    “不少,从亚洲到美洲,再到欧洲、非洲,地球绕了半个圈。”

    周裕彤饶有兴趣道:“不知道冼老板有没有去过国外的金行,我很想了解一下国外金饰的发展。”

    冼耀文冲边上的龙学美招了招手,龙学美会意,递上一个首饰盒子,冼耀文接过打开,亮给周裕彤看,“这是我给周经理准备的礼物,在美国一个叫海瑞温斯顿的珠宝品牌店买的,不瞒伱说,这是我在店里特意挑的第二便宜的钻石戒指,却也花了1000多港币。”

    “这么贵?”周裕彤失声惊呼,手不自觉地从冼耀文手里拿走首饰盒,取出戒指捏在手里仔细端详,好一会,他才说道:“指环是铂金做的?”

    “对。”

    “铂金在西方很流行?”

    “从路易十六时期开始,铂金在西方一直流行,只是在东方没流行起来。”

    周裕彤点点头,“这个我知道,鸦片战争后传过来的,我岳父曾经试着进了十几两,只卖掉两三两,还是卖给了葡国人。冼老板,钻石在西方很有市场?”

    冼耀文嘿嘿一笑,“这个问题我不能随便回答你,你想听敷衍的回答,至少在太白海鲜舫请我三次,若是想听认真的回答,以后我家里人来你这里打金,不仅不能收手工费,还不准扣火耗。”

    “这么认真?”周裕彤吃了一惊,旋即说道:“两样我都答应,两种回答我都想听。”

    冼耀文收敛笑容,认真地说道:“要说钻石,必须先说服饰。二战期间,西方服饰走进了‘男军装,女工装’的单一装扮,对崇尚自由的西方人来说,那是一段痛苦的经历。

    战争结束后,西方迎来和平,之前被压抑的对漂亮服饰的追求,一下子集体爆发出来,人们,特别是女人们,渴望自己穿上独一无二的漂亮衣服,由此,西方迎来了高级时装的辉煌时期,各种服装品牌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周经理,大体上来说,西方人对待首饰的看法和我们东方人不同,他们对首饰的第一追求是好看,其次才是贵重,而我们东方人更注重首饰的价值,其次才是好不好看。

    你觉得这种不同意味着什么?”

    周裕彤稍一寻思便蹙眉道:“西方的首饰更能卖上价。”

    “是了,西方的消费者更懂得为首饰的设计买单,而到你店里的顾客会先问金价,然后再问黄金纯不纯,最后才会打听手工费,你要敢收贵,就等着被骂个狗血淋头。

    说句实话,单说黄金首饰的样式,你这里也没太多新花样,不是龙就是凤,顾客买回去戴个一两次,就会锁进首饰盒里用来传家,平时会戴在手上的都是大路货,别人看见,也不会关心首饰的造型,只会说,哎呀,周太太,你家是开金行的,怎么只戴一两重的镯子,你瞧瞧我的,六两六。”

    周裕彤露出一丝苦笑。

    “黄金首饰只看重量和纯度,这种观念已是根深蒂固,除非世界黄金开采量大幅度下跌,或者黄金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不然,金行的利润并没有多大的提升空间,郑大福想要多赚点,只能靠开分店,扩大自己的客户群体。”

    冼耀文摆了摆手,“黄金对世界经济的意义我就不说了,周经理天天和黄金打交道,对黄金的认识肯定比我深。”

    “冼老板还是说说,我想听听你的见解。”周裕彤眼巴巴地说道。

    冼耀文轻笑一声,“说来话长,跟我们要聊的钻石关系也不大,下回我坐在海鲜坊上,吹着海风,慢慢和你说。”

    “择日不如撞日,冼老板今晚有没有空?”

    “已经约了人。”冼耀文嘿嘿一笑,“周经理,不用心急,黄金对世界经济的意义跟金行的关系真的不大,那是另外一个范畴的话题,你今天听和五年后听没多大的区别。”

    周裕彤嘴角一抽,权势痣一抖,无奈地说道:“那就请冼老板接着往下说钻石。”

    “有一家南非公司叫戴比尔斯,它通过不断合并、兼并,掌控了世界钻石产业的九成,在钻石领域目前还没有其他任何一家公司能挑战它的垄断地位。

    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应该也不会出现一家能挑战它的公司,简而言之,钻石市场由它说了算,而它的决策层目光非常长远,严格控制钻石的供应量,使单件钻石的利润率能达到最高,而不是以量取胜。

    戴比尔斯从供应端联系到品牌端,双方达成利益一致,一起托起钻石价格的稳定,钻石品牌又联系服饰品牌,同时,服饰品牌也倒逼钻石品牌,双方一起烘托时尚搭配和独一无二的概念,相辅相成。

    如果你在巴黎或纽约的品牌服饰店里买衣服,询问店里职员的首饰搭配意见,她会告诉你某某品牌的首饰某某款跟这件衣服比较搭配,反过来亦然。”

    冼耀文顿了顿,问道:“周经理知道南唐北陆吗?”

    周裕彤迷茫道:“没听说过。”

    冼耀文摇摇头,“这就是你的不应该了,首饰和时尚紧密相关,你居然对南唐北陆一无所知。”

    “请指教。”

    “南唐北陆说的是十几年前三个著名的交际花,唐瑛、唐薇红两姐妹和陆小曼,不管风评如何,她们三人的一举一动、穿衣搭配都能引领当时的时尚,包括她们戴的首饰。”

    冼耀文冲周裕彤淡淡一笑,“想必周经理也不会知道唐瑛现在人就在香港,这位可不简单,当年就用香奈儿5号的香水,穿菲拉格慕的高跟鞋,拎LV的手袋,凡是法国贵妇拥有的,她都具备,可惜年纪大了,不然我真想找她代言我的服装。

    交际花在西方不是什么好词,其实说南唐北陆是交际花,失之偏颇,如果以西方人的眼光来看,她们三个更应该被称为社交名媛。

    在纽约有个女人叫贝比·佩利,她的家世显赫,爷爷是国会议员,爸爸是著名脑外科医生,妈妈的娘家姓氏是克罗威尔,在美国这个姓氏很不一般。

    贝比·佩利有两个姐姐,一个嫁给了大商业家族的继承人,一个嫁给了罗斯福的儿子。贝比·佩利成年后在时尚杂志从事时装编辑的工作,这份工作让她可以经常接触设计师服装,也就是所谓的高定,按照她的特点,精心定做。

    她是个社交名媛,经常出入上流酒会,她的着装经常会成为众人的焦点,《时代》杂志还将她评为世界上第二大着装女性,总而言之,她穿过的衣服,会引起很多女性的模仿。”

    把搁在烟灰缸上的雪茄重新点燃,冼耀文吸上几口,“她是个名人,又经常在上流酒会亮相,杂志报纸上关于她的照片和报道一大堆,我在纽约的时候无聊研究了一下,发现她前些年喜欢戴珍珠首饰,但到了今年,每次亮相都是钻石首饰,还在杂志上发表了一句话:我深信钻石珠宝的穿戴是自己个性的终极表现。”

    冼耀文弹了弹雪茄灰,嗤笑一声,“周经理,你觉得这位贝比·佩利女士是忽然间喜好大变,不再喜欢珍珠,喜欢上钻石,还是有人在背后使劲呢?

    哦,对了,跟她类似的女人还有好几个,无一例外,在一段不长的时间内,都对钻石首饰有了偏爱,她们戴的还是同一个品牌的钻石首饰。

美国还有一个电影女明星简·怀曼,去年她出席美国电影界的大奖奥斯卡,某个钻石品牌借给她一套非常华丽的钻石首饰,借出的条件是简·怀曼必须收下几万美元,不然不借给她。”

    冼耀文言罢,周裕彤倏地起身抱拳,“冼兄刚才所说,让我受益匪浅,如果冼兄不嫌弃,还请到郑大福挂个闲职,待遇上我一定竭尽所能满足冼兄。”

    冼耀文起身抱拳还礼,“周兄,以后我们常聚常聊,闲职不闲职就别提了,有了从属关系,大家相处起来会不痛快,周雄若是有心,不如把三改成三十。”

    周裕彤哈哈笑道:“别说三十顿,就是三百顿,我也愿意请冼兄。”

    “这可是说的,到时候别不认账。”

    “认,我一定认。冼兄请坐,我们再聊聊。”周裕彤拉着冼耀文坐下,倒掉已经清凉的茶水,重泡热茶,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问题请冼耀文解惑。

    都是见识上的问题,冼耀文也不藏私,把平时一点一滴汲取到的见闻总结汇聚而出。

    他对金行没兴趣,即使Goodluck或秘密将来拓展到首饰领域,他也不打算主打贵金属和宝石,而是走设计流和故事流,原材料主要围绕有机玻璃(亚克力)和无机玻璃,捎带推出新概念“贵金属”,巴黎520玫瑰金、上海1314白玉兰金,诸如此类。

    在首饰产品中,尽可能把原材料的成本压缩到忽略不计,更多的预算放到设计环节和围绕女性“只要一个态度”之类的心理讲故事,给产品注入精神力,由男性的物质基础给女性的精神建筑买单。

    所以,他和周裕彤现在、未来都不太可能在首饰领域出现竞争的局面,他不介意做个善意的分享者。

    何况,他不无伺机入股郑大福的想法,把一些周裕彤还未意识到的危机或机会送到其面前,有一定的概率促使郑大福的扩张进入快车道,速度一快,流动资金就容易吃紧,到时候是借是投都可以谈。

    周裕彤的求知欲有点旺盛,聊的时间有点长,等冼耀文离开郑大福,已是五点差几分。找部电话,往家里打一个,取到七点新宁餐厅的留言,他来到维多利亚港吹风。

    风疾,衣摆猎猎作响,脑子放空,享受片刻宁静。

    龙学美三步外直立,灼热目光直视伟岸,心中暗生佩服之情愫。

    先生方才所讲内容,有一部分她在报纸上看过,但她自忖做不到内容与内容联系贯穿,更做不到提炼与逻辑拓展,真不知道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金满福从刘福、姚木到周裕彤,层层推进,先生不仅把事情办成,周裕彤执行,人情他拿,且顺利推销出去一笔黄金,一环扣一环,实在是精彩。

    “只是先生有黄金生意?”

    寻思许久,她来到冼耀文身前,轻声说道:“先生,要不要蒸馏水?”

    “屈臣氏吗?”冼耀文头也不转地说道。

    “只有这一个牌子。”

    “喔,暂时应该买不起,过些年再看看。”

    龙学美愕然,“先生,只买一瓶解渴。”

    冼耀文转头看向龙学美,一脸好笑道:“逗你玩呢,不管是蒸馏水还是矿泉水,现在进入都尚嫌过早,大部分人刚刚从温饱线上爬起来,根本没有能力去考虑健康饮水的问题。

    不过,倒是有必要注册个品牌,前有依云、屈臣氏、嵘山(崂山前身),后面紧跟着一个黄大仙挺不错的,哎,你觉得‘黄大仙矿泉水’这个名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出了香港没人认,香港人也不一定认,可能还会起到反效果。”

    “你的意思,亵渎?”

    “嗯。”

    “喔,你起个名字听听。”

    龙学美稍稍思考,说道:“皀。”

    “急忙的急,还是疾走的疾?”

    “上白下匕。”

    冼耀文睖了龙学美一眼,“你倒是挺会现学现用,但有几个人懂‘皀’的意思是盛满食物的器皿。而且,‘皀’用于矿泉水品牌名也不合适,按照你的起名逻辑,不如用‘即’,就食之意来得更加直接明了。”

    龙学美脸颊一红,细声道:“要不直接就用甲骨文三个字。”

    冼耀文抚了抚下巴,“甲骨文有点意思,只可惜容易让人联想到水馊了,还是不好,琢磨一下‘Three Points’。”

    “三个点?”

    “可以把个去掉。”

    “三点……”龙学美咀嚼一下便反应过来,“三点水?”

    “凡水之属皆从水,江河湖海无不是水字边,如果把三点理解成时间,无论是下午三点还是凌晨三点都是很有意思的时间,下午三点,是耶稣在十字架上断气的时间,在断气之前,他说过‘我渴了’。

    凌晨三点,是丑时之末,寅时之始,寅时是日出之时,象征希望即将来临;凌晨三点,也是空气中的湿气凝结成露的开始。

    丑时是牛进食的时辰,丑时一过,牛精神饱满,等着被套上枷柦下地耕田。”

    “先生,我不明白耶稣说‘我渴了’的意思。”

    冼耀文淡淡一笑,“那你就去搞明白,无耶稣,不成商,西方许多商业模式和耶稣脱离不了关系,不懂耶稣,你很难搞懂西方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阿弥陀佛,读懂圣经,立地见三清。”

    冼耀文正经最后的不正经令龙学美满脸错愕,也令她怀疑正经也是不正经,“先生,你没开玩笑?”

    “只有最后一句是想让你心情放松一下,嗯,还有关于三点的寓意,只要把三点水当真就好,其他值当是给你打个样。一个品牌名称没必要有太过深远的寓意,特别是大部分消费者稍稍开动脑筋依然想不到的,智慧是少数人的事,愚蠢才属于大众。

    大多数人喜欢蹲在自己的井里,沾沾自喜知道天有多大,也有占小便宜的心理,物质上,精神上。卖水不是卖知识,不需要表现自己的聪明,让消费者觉得我们有点蠢,可以在智商上看轻我们,占我们便宜,同时,又觉得我们有点可爱,这就是品牌最好的外在形象。

    再说打样,从商之人思维一定要活跃,思维活跃的基础是什么呢?

    孔子看见英文单词,只能子曰‘唯蝌蚪文与女子难养也’,或者大呼一声,冚家铲,咩字啊,咁丑?”

    龙学美捂嘴窃笑,她可以确定先生此时是在开玩笑。

    “胡椒……辣……汤啊哦啊……”

    听到叫卖声,冼耀文会心一笑,说到孔子,没想到就听见胡辣汤,不过他却没想着叫住小贩要一碗。

    胡辣汤在香港不会有太多受众,采用新鲜食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食欲被唤醒,离开维多利亚港,就近在三四家相隔不远的凉茶铺子里选了一家生意最好的,点一份龟苓膏,再搭一份冰糖雪蛤膏中和苦味,把店里盛放龟苓膏的大圆铜鼎为佐,一匙羹一嘴黑,三匙羹带走夏日暑气,黑乎乎,透心凉。

    待燥热散去,冼耀文饶有兴趣抬头观察天花板上的吊扇,有气无力地嘎吱嘎吱。

    观察了一会,他收回目光,说道:“阿美,我问你一个问题。”

    龙学美擦了擦嘴,“先生,你问。”

    冼耀文往上指了指,“按说风扇只有夏秋两季比较好卖,但假如冬天的时候我们手里积压了一批风扇,急需卖出盘活资金,你说,要把风扇的价格压到多少才比较好卖,广告又该怎么打?

    不着急,不是让你马上回答,你就把这个问题当成一篇论文的写作要求,慢慢磨,慢慢写,三个月能写出来就行,我在你的文章里要看到经济学、营销学、心理学,还有社会学的知识运用。

    有很多的创业者做事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幸好我们几千年的历史只是在重复雷同的故事情节,太多事都能在历史长河中找到先例和反例,经验之学总是那么灵验,无需开创,守旧就能获得成功。

    通过写论文,我希望你第一步先拥有这种创业者的思维,第二步把思维剥离,去思考这种创业者的七寸在哪里,如果有一天对上,怎么才能一棍子打死。”

    龙学美脸耷拉下来,一脸苦瓜,“先生,这个问题太难,我怕是回答不好。”

    “难也要做好,这个社会,不食脑,就要食屎。”冼耀文往店外一指,轻声说道:“花五十元去街上找个人食屎,或许响应的人还会觉得钱拿得不踏实,非要买一赠一。

    现在的你还配不上我给你的待遇,待遇之所以走在你的能力前面,我是想激励你奋勇直前,并不是对你的肯定,你可不要在潜移默化中觉得自己够格了。”

    “先生,我清楚自己现在的能力还不行,我会努力慨。”龙学美诚恳地说道。

    冼耀文颔了颔首,“这就好,港币本无主,有德者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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