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理在听见这句话之后，轻轻地笑了一声。

    颜初对于这笑声太熟悉了——宋宴回很喜欢这么笑，他们父子两个人笑起来的神态、表情，甚至连节奏和声音都如出一辙，遗传的威力可真是大。

    熟悉的笑声又让颜初想起了许多不愉快的记忆，她几乎要无法维持对待长辈的基本礼貌，脸色越来越垮。

    宋明理笑过之后，没有和颜初继续谈论宋宴回和江白月的这场婚礼，而是将话锋一转，“当初他想和你结婚，我是第一个反对的。”

    “不是因为你和周年的关系。”宋明理已经预判了颜初在想什么，直接打消她的这个想法。

    而颜初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她和宋宴回结婚之后，虽然回宋家的次数不多，但她对宋家人的态度感受得还是挺明确的。

    许嫣对她的不喜欢是写在脸上的，平时对她的态度里体现得很直接，宋明理看着比许嫣客气一些，但也仅仅是出于自己长辈的风度和礼貌。

    颜初起初不知道真相的时候，觉得宋明理看不上她，是因为宋宴回一直在给颜家投钱，认为颜成均卖女儿；后来得知周年和许嫣的关系之后，颜初又觉得是因为这个。

    但现在宋明理亲口否认了。

    颜初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太爱你了。”宋明理凝视着颜初，情绪平稳地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宴回是我儿子，某些方面，他和我很像，特别是对待感情的态度。”

    颜初的表情变幻莫测，先是不屑，后来看到宋明理认真严肃的表情后，又转为了惊愕，直到他说完这段话，颜初觉得自己嗓子好像被堵上了，还有些耳鸣。

    宋明理对待感情的态度如何，看他这些年对许嫣无底线的包容就知道了，当初许嫣出轨，在外面和别的男人有了私生子，宋明理非但没有离婚，还替她善后，隐瞒了所有人。

    后来事情暴露出来，宋明理又亲自出面维护许嫣，宋家上下没有人敢质疑许嫣一句。

    即便是后来宋宴回间接地因为这件事情受到影响，险些被她一把火烧得丧命，宋明理也还是没有和许嫣离婚。

    再然后就是许嫣生病，听说宋明理也是不离不弃守在身边的。

    颜初之前有想过，究竟是多深的爱，才能让宋明理做到这个份儿上？

    宋明理对许嫣的爱是毋庸置疑的，可他现在竟然说，宋宴回和他一样？

    “你不相信我的话。”宋明理已经从颜初的沉默中，感受到了她的态度。

    颜初回过神来，看向对面的宋明理：“你们应该没有可比性吧，你对许女士已经是爱到可以放弃底线了，虽然我不理解，但我很佩服你对感情的坚定。至于宋宴回对我，他不过是把我当成了报复许女士和周年的工具而已。”

    宋明理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你到现在，都还是这么想的？”

    颜初：“事实而已。”

    宋明理：“宴回从小就很有商业头脑，他对于回报收益的计算明明白白，如果仅仅是为了报复，他何必给颜家送这么多钱？直接彻底把颜家收入囊中不是更痛快？”

    颜初调整了一下呼吸：“他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

    当初颜成均生意上受创，不正是宋宴回的功劳么，他一面打击颜家的生意，一面又以周年的性命做威胁，双管齐下，逼着颜成均妥协。

    宋明理看到颜初的态度，再次摇了摇头，声音更显无奈，“颜初，你对他的误会太深了。”

    颜初：“你是他的爸爸，肯定是替他说话的，我理解你的出发点，但我怎么想，也是我的自由。”

    她拿出了足够的尊重和礼貌，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他第一次见我就跟我爸要人，目的这么明确，不是报复是什么？”

    就算是一见钟情，也不会上来就这么强取豪夺，使尽手段非要结婚。

    正常的关系，都应该有一个追求、培养感情的过程。

    颜初这么一说，正好带出了宋明理今天找她真正想要聊的话题——之前他单独和宋宴回聊天的时候，有问过他，到底有没有和颜初说过非她不可的原因，有没有正儿八经地跟她表达过自己的感情。

    宋宴回当时没有回答，宋明理猜测他是多半是没说过，颜初的反应也应证了他的想法。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连那次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宋明理：“如果我说，那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呢？”

    颜初不自觉地蹙眉。

    宋明理拿起了手机，点了几下屏幕之后，将手机推到了颜初面前。

    颜初低头，在屏幕上看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她和周年，还有颜成均，右下角标注着日期。

    颜初看着那一串日期，陷入了回忆之中——那应该是周年被送走之前，两人最后一次去参加这种活动。

    好像是一个慈善晚宴，时隔多年，颜初的记忆不太真切了。

    但，宋明理给她看这张照片的意思——

    “你记得这场活动么？”宋明理见颜初抬起头来，便顺势问她。

    颜初点点头，“记得一些。”

    宋明理：“那么你记不记得，你在这个活动上，给一个人递过一包纸巾。”

    颜初沉默了。

    她绞尽脑汁去回忆，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

    颜初从小被颜成均和沈玉影响，一直觉得“乐于助人”是美好品德。

    随手给人递纸巾、安慰别人这种事情发生过太多次，人的记忆容量有限，她不可能每一次都记得。

    “你是说……”颜初艰涩地吐出后面的话，“我给他递过纸巾？”

    宋明理点点头。

    颜初没想过她和宋宴回之间还有这个交集，确实有些惊讶，但，仅仅凭借这个事情，就说宋宴回爱上她，非她不可，未免也太牵强了。

    宋明理：“那天，对他来说很特别。”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沉重了许多，“或者说，他所有的痛苦和劫难，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颜初听到这么重的话，心口猛地一疼。

    宋明理这是什么意思？

    “宴回就是在那场活动上知道周年的存在的。”宋明理揉了一下眉心，“在那天之前，他一直觉得我和他母亲非常恩爱，而他自己也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