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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录:谋臣天下
第23章 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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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营的三千营训练场内,兵戈过眼骏马腾飞。军官们高喊着号子,战士们在毫无遮蔽的烈阳之下跟着口号扯着嗓子响应着军官的指挥,演练不同的骑步兵战术。

    他们气喘如牛汗涌如注,练的是非常辛苦。

    纵使此时的明朝大部分军队的军容已经和明初差距甚远。

    但是由于孝宗皇帝对军队战斗力的整治重视有加,再加上弘治中兴三君子之二的马文升和刘大夏,在孝宗皇帝至正德年间前五年一直轮流担任兵部尚书节制京营整顿军纪。

    这才使京营的纪律和战斗力得以延续。

    正在大家练的火热的时候,有一个长相俊俏的公子,和两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并肩走了进来四处观望。

    营中士兵常年训练能够出去的机会极少。

    几个训练完的见了女人眼睛都直了,他们忍不住想要走上去搭两句话,等走近了定眼一看却吓得赶紧埋头溜了。

    原来三人后面还跟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锦衣卫千户,正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们。

    三个人中走在最前面的如意头扎回心髻,两屡青丝垂在肩上她朱唇上红修眉吊眼,妆扮的是清纯可人。

    如意今天身穿蓝衣长裙披白色绸缎披肩,她右手拿着一小方团扇遮阳,左手提着一盒绢布包裹的食盒。这一身精致的出街打扮品位出众,就算是公候府上的小姐也不过如此。

    如意从未见过军士演练的场景,她看着场上的士兵喊着号子纵马骑砍不由得赞叹。

    “夫人和伯公子说的哈桑、蒙克他们年纪轻轻居然真能在这里当兵吗?妾身觉得好厉害。”

    她听过伯生讲伯夫人收留马贼的孩子哈桑的故事,难得今天他们来寻真人不禁有些期待。

    伯夫人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头发随意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

    她略施粉黛,朱唇不点自红,手里也提了一盒食物。他听如意夸赞道京营士兵不以为意,伯夫人看着一队十二骑兵冲锋出去只砍倒七个草垛。她微皱眉头似乎并不满意。

    她淡淡的说:“哈桑、蒙克他们比这些军士要厉害。”

    她丈夫、儿子和他们亲自训练出来的族人都是一等一的战士,并且他们历经生死磨难。即便是这些京营士兵的精气神也无法相提并论。

    伯夫人顿了顿再说“他们中的很多人,眼里还有怯懦。”这话对一旁两个生活在皇城的少女来说理解起来就不太容易了,其中饱含的辛酸难以言表。

    伯夫人转头问张睿:“三千营的战马品种是什么,出自哪里?”她看着训练场的马觉得较为瘦小,不由的问。

    “西北,主要养的是哈萨克马的混种,前军能备一些伊犁马但不多。”张睿回道。

    哈萨克马中等身材偏瘦老实但好喂养,唐朝中期回纥每年向中原卖马十万匹,现在的战马大多血缘都源自那时。伊犁马高大有力,但数量不多。

    所以京营两种马匹混用,但主要还是以哈萨克马为主。

    “哈萨克马胆子小,若没有好生驯养几代之后便会失了血性容易惊。我观他们操练十中有二坐下之马都淘气,好拿嘴扯缰绳。这战马种怕是有些弱了。”伯夫人担忧的说,她顿了顿眼里流露出一丝遗憾。

    “若是河套地能放牧没有马贼,我们族人可一年养出五百匹河曲马,三千营五年可成强军。”她有些愤然。

    丈夫伯柒在照马县安家的时候,带来的河曲马是中原最优秀的战马,不仅作战勇武、身强体壮、而且脚程快高度上克制蒙古马。

    但由于常年的颠沛流离,使他们没有精力去额外培育,他们母子来到京城把家里养的十匹河曲马都带来了,最好的那匹名唤小满,作为伯生的专用坐骑。

    其余几匹伯夫人都悉心照料着。

    张睿无言,他知道伯夫人说的对。

    如今大明每年战马缺口越来越大,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边民没有办法安心放牧,关内又没有好的马场。

    鞑靼小王子一日不击退,大明骑兵就一日不能强盛。

    “姑姑,你们族人中武艺最强的就是伯生吗?”俊俏的公子说话了,这一出声又暴露了性别。

    祁凌霜出街男装早已经习惯了,她就是觉得这样穿自在些,所以这次也不例外。她手上拿着折扇蔽日,倒是没提别的东西。

    祁凌霜可谓是难得一见的武痴,整天都想找人比试,而这次随伯夫人来到京营又是兴奋又是摇头。

    本以为这里应该高手如云,但进来一看大部分军士个人武艺都很平均,几乎没有高深的技巧。

    伯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儿马战是最好,步战蒙克更高、哈桑更壮恐怕他们优势更大。”祁凌霜与伯夫人相处有两月,她觉得伯夫人的性子冷且坚硬极有主见。

    她虽然对什么人都温和但极少露出笑容,你无法从她的表情看出她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

    她说话的方式和伯生很像...或者说是伯生和她很像,都是那种不加掩饰直接吐露心声的坦率。

    凌霜没有见过她主动和谁拉起家常,她也从来不会在集市上犹豫不决该买哪一个好。和伯夫人在一起会和她一起心静下来,仿佛有种修道的感觉。

    走最后面的张睿听到祁凌霜说这话吓了一跳。

    他赶忙追上去问:“你问这话,该不会一会要去京营里面摆擂台吧。”

    他左右手各提了一个食盒,加上如意和夫人手上的刚好四份。

    看来是给三千营里面四个小伙伴们准备的加餐,只是祁凌霜恨张睿把伯生带去青楼。所以她提的那份也塞给他了。

    “切磋一下难道不行吗?”祁凌霜问,她此行的目地一半在此。

    “你切磋一下可以,但是不能赢只能输。此地可是京营,你若打起来别人是不会让你一个姑娘家赢着走的,定要出高手打到你输为止。”张睿知道也劝不住,只求大小姐长点眼色,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军队又不是江湖班子,不容别人胡闹的。

    “张大哥,这里不是归令尊管吗,你怎么会这般顾虑。”祁凌霜奇了,还是张睿这张脸一路上带着他们一路开绿灯呢。

    别人不管多大官,见了这人都是恭恭敬敬的一口一个公子,他怎么就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呢?

    张睿哭笑不得:“就是因为我爹管这里,我才更不能带人来胡乱闹,否则不就成了笑话了,我回了家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我知道小妹厉害,这里的军士都是为了出去打几千几万仗的人训练的,讲究的是纪律和体能,他们没有江湖上那些单打独斗的功夫。”

    伯夫人听了张睿的话觉得他们此行确实不该给别人添麻烦。

    于是她对祁凌霜说:“霜儿,我们在京营里面不能不讲规矩。等哈桑他们休息了姑姑给你带去佥事府陪你练如何。”

    “是姑姑。”祁凌霜一拱手乖巧的说。

    伯夫人虽然对她说话温柔,但有一种不容反对的威严。祁凌霜聪慧在家经常和父亲顶嘴,母亲的话也不爱听。但这个姑姑却能拿的她死死的,也倒是一物降一物了。

    一行人边看边走来到尽头的最大的演习场中,其中足足有五百人的整编部队在演练步骑兵战法。

    一旁的监军太监看到张睿当然认得,赶紧笑脸相迎过来拜会。

    张睿也比较客气,说明了来意和蒙克哈桑他们所属的营号,监军太监记性极好马上说此营正在这演练的阵仗中。

    众人伸头望了望,完全看不到熟人。

    五百步骑从战争的角度讲没多少,但站在面前就不一样的,黑压压的人头如同大锅里面的元宵一般拥挤。

    监军太监见几个女眷有些着急,笑了笑安抚她们说,他们这一趟练完之后就休息了。

    到时候他去找到人给大家伙叫过来,这太监做事精细,他引着众人来到官员检阅的晒台,又差人拿了桌椅板凳,茶水点心给几人倒上陪着伺候着几位客人。

    这样一来,大家在看台上观摩三千营演练就清楚细致的多了。

    训练场上,明军前、中、后、最后站成四列。

    战术起始时最前面的第一排是十门大炮,一门炮配三个军士操控,开炮之前一个士兵搬弹药,一个士兵调整角度,还有一个用顶杆把炮弹压实了。等到将官一挥旗,十炮连出。

    当然训练场里根本就不点火就是走走流程的样子。

    五门大炮分远中近炮轰三轮儿之后,第二排的火枪队出列,他们成两列交替开火打完四轮向后排退去。

    第三排大量的弓箭手出列齐射两轮。等待漫天的箭雨落地,占总人数比例一半以上的第四排步兵成两列出列。

    前列步兵持弧形大盾左手顶盾在前,右手压长刀在后。

    后列步兵提一丈长枪紧随。随着将官一声令下,步兵口中响着整齐的号子向前挺进前行有三十步后擂鼓声响起,两列士兵发起冲锋。

    与此同时最后一排的骑兵拍马而动,他们从步兵方正的两翼冲出,迂回一个大弧线后冲击敌军的侧翼和后方打乱其阵型。

    这便是明朝从永乐年间就创立,演练至今的炮骑步兵联动战术了。

    监军太监看下面军士演练流畅,配合默契不禁喜上心头。他见张睿也看的专注,不由的上去问笑道:“张公子您看这三千营操练的步骑战术如何啊。”

    “不错!配合默契,各个兵种各司其职。曹公公真是督军有方啊。”张睿笑着一拱手拍马屁道。

    不过这步骑联动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历经了快上百年的考验了。对战步兵为主的部队可谓是无往而不利。

    “公子谬赞了,都是托陛下洪福。”曹公公自持有功却也做矜持状,老脸一红连连摆手笑道,看来只要是人都有爱慕虚荣的心思的。

    “曹公公,最近三千营的骑兵战术都演练些什么呢。”张睿问道。他也好几年没关心这里的事了。

    曹公公眼珠子一转道:“回公子,骑兵战术不就是侧翼包抄和中路冲锋两种吗,还能演练些什么。”大明从开国以来骑兵就都这么练的。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伯夫人开口说话了:“满古歹和游击战术都不练吗。”

    “夫人所言是何战法,咱...咱家从未听说过呀。”她这一问把曹公公搞懵了,这是说的什么战术。这妇人难不成还懂兵法?

    他虽然是太监,但也是从宫中内学读书出来的,平常碰到官家妇人还有些优越感,觉得自己更有文化。

    张睿怕大家尴尬赶紧说:“曹公公,伯夫人所说是蒙古轻骑战术。满古歹就是轻骑只射箭不接战,敌近则退敌退则进像放风筝那样。

    游击就是轻骑近缀步兵,迫使步兵结阵但游而不击消耗对方士气,这两个弓骑兵战术蒙古人常用。”说完他再对伯夫人拱手道:

    “伯夫人,大明不练弓骑兵的。”

    “多半是因为马匹不够吧,明白了。”伯夫人叹了口气点点头。这里明明是骑兵的三千营,骑兵比例却还不到一半,对比蒙古平均一个人三匹马可想而知马匹差距之大了。

    “如此说来,骑兵成了辅兵。机动力的优势发挥不出了。”她丈夫是伯柒是骑兵小旗,生前对骑兵战术深有研究,她也研习一些。

    “是。”张睿也点头暗叹一声。这年代虽然有火炮,有火绳枪。但是想要与敌军在旷野决战没有一支强劲的骑兵是难以取胜的。

    在蒙元那样的纯轻骑兵面前,大明的军团只能缩成一团,而蒙古人能打能跑。这也就是为什么永乐皇帝能北击阿鲁台部至斡难河畔,但是仍然无法动摇其根本的原因。

    曹公公观这两人面色凝重,也不是很能明白他们的对话,但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少妇人是何方神圣,似乎还挺懂兵法。他不敢多问一时有些冷场。

    不过还好,说话间下面的演习也结束了,曹公公赶忙笑着说帮各位去叫人,就告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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