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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抵抗
第一百一十一章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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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忙忙碌碌,后院曲径通幽,大殿里无难和尚盘膝打坐,默默颂经。王先生悄然走进大殿,即将离开双莲寺,临走前向无难和尚告别。望着法相庄严的无难和尚忽然产生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以前有过,只是时机未到,现在他改变主意,慢慢向后退,退出门槛。
县里来了一个匠人,泥瓦木工全包,庞惠陪他四处查看。匠人建议修补门窗入手,上手快,砍些木料当天动工。有几处墙壁破损严重需更换土砖,如果财力不够,可在下面找料场自己打土坯,不过土坯需要晾晒。庞惠完全进入角色,认真核算成本,自己打土坯省钱但耗费时间,去县里购买烧制青砖动静太大。王先生冲他示意,两人走进屋里,这是李风春的房间,现在三人同住,庞惠问:“这就走?”
王先生说:“不走,今晚干掉老家伙。”
庞惠说:“正好,多玩几天,这地方不错。”
王先生语气冰冷:“没到享受的日子。”
庞惠吓的冒汗:“属下失言。”
王先生说:“尽快动工,平安无事对双方有好处。”
李风春不在寺里,庞惠下山门找李风春,走到半路,见李风春正与人交谈,便止步观望。
李风春守在路边,终于等来了许小小,身后跟着一人。这人四十岁左右,颧骨突出,瘦的只剩下一双眼睛,肩背一个蓝布包袱。
许小小远远看到李风春,当即加快脚步来到近前:“你带路,跟他走。”
李风春没听明白,心跳加速的紧张造成脑袋短路,怔怔的望向后面的人。
许小小说:“咋啦?”
李风春反应过来:“肚子疼。”
许小小抬头看见山路上有人窥视:“那人是谁?”
庞惠与许小小没碰过面,彼此陌生,李风春转个身:“省城来的施主,出钱翻修双莲寺,走,跟我上去。”
“改天拜访。”许小小转身就走,
中年人说:“我姓谷。”
李风春说:“谷先生,去哪儿?”
谷先生说:“常秣县东,骡马市。”
姓名,目的地,应该都是提前编造的,李风春觉得谷先生没啥气质,不像重要人物:“路近,好走,几十里路抬脚就到。上去歇歇脚,咱们明天走,如果事情紧急,我能赶夜路。”
谷先生看看天色,想了想:“行。”
李风春将人带到寺里来到后院,无难和尚已不理俗务,后院有空房,任李风春随便安排。他曾想把王先生安排在后面,王先生做事谨慎,宁愿三人挤一间。李风春告诉谷先生,别出门,安心休息。
李风春迈出后院,王先生靠墙而立:“有事?”
李风春说:“来活了,带路。”
王先生问:“来路?”
李风春殷勤道:“姓谷,只说去常秣县东,骡马市,按规矩不能问。”
王先生说:“把人留人。”
李风春说:“留下?留下我就暴露了,咱们刚开张呀。”
王先生说:“等天黑,你直接问他,能套多少算多少。”
放长线费时耗力,还有随时脱线的风险,除非特别情况,日本特务王先生已经失去耐心。
今天又多了几个人,李风春仔细盘问过,都是逃难来的,李风春请他们住下帮忙修缮寺庙,一天管两顿饭。
天黑,忙碌一天的人们进屋安歇,王先生扫视黑漆漆的门窗,倾听里面说话。栖息双莲寺的人对现状非常满意,干活吃饭,少了颠沛流离担惊受怕,众口一辞感谢省城的大善人。
王先生做个手势,三人来到后院,大殿里亮起一盏油灯,灯影飘忽,无难和尚盘膝蒲团,一旁站着谷先生。
李风春喊到:“谷先生。”
谷先生抬脚出门,见李风春身边还有两人:“这地方冷,有没有富裕的被褥?”
李风春说:“将就将就,实在扛不住,烧盆柴火。”
谷先生说:“时间还早,我去外面走走。”
王先生拦住去路:“我们谈谈。”
庞惠亮出短枪:“进屋说话。”
庞惠将谷先生押进屋里,王先生闯进大殿。
李风春说:“谷先生,明人不做暗事,我想知道你从哪儿来,去哪儿办事。”
谷先生说:“你是谁?”
李风春说:“我不是你们的人,一直都不是。”
王先生提枪进来:“去,把老家伙处理掉。”
庞惠出去,王先生打量谷先生,两人目光撞在一起,近三分钟的沉默。
王先生终于开口:“招待不周,失礼之处还望先生宽容,你是我第一个客人,别让我失望。”
谷先生打个哈欠,慢慢坐到炕边:“啥意思?”
王先生问:“你的身份?”
谷先生反问:“你的身份?”
王先生说:“南京调查统计部三厅。”
谷先生说:“我是教员,去省城任教。”
王先生晃动枪口:“伸手。”
谷先生张开手掌,油灯下的指头纤细,没有茧子,王先生松了一口气:“别考验我的耐心,我从不勉强别人,明天给我一个答复,不然的话,今晚是你生命的最后一夜。”
外面传来嘈杂声,王先生摆头让李风春出去察看。
双莲寺来了一群乞丐,缺胳膊少腿,领头的是一个老乞丐。
前院和后院隔一道门,门板不在只剩一个门框,门框上挂一盏风灯,风灯表示闲人止步。这是无难和尚的规矩,难民和乞丐懂得规矩,只在前院活动,没人踏足后院。
李风春站在风灯下,认出老乞丐,此人早出晚归,总能带回残羹剩饭。老乞丐消失了几天,忽然带来一帮残废,足有十四五个。李风春生气,双莲寺需要干活的,不要白吃白喝的。
“佛门静地,请勿喧哗。”
老乞丐说:“得罪,新来的不懂规矩,师父,我给您带来好东西。”
老乞丐上前手一抖,一块崭新的缎子,李风春接过:“日子过的不错。”
“有人家成亲,我给唱了一大段莲花落,讨了一碗大酒,还有剩菜。”老叫花拍拍胸前包袱,不无得意。
李风春说:“这么多人,给我约束紧,寺里最近整活,少添乱。”
老乞丐说:“得令,师父见笑。”
谷先生被捆成一团棕子缩在墙角,炕上摆着搜出的物件,教员证,良民证,一纸通行证明,几张小面额纸币,两身衣服。证明显示,谷先生来自宛州,那是一座长江边上的小城。
不得已,王先生启用暗线,安插在难民中的特务,连夜下山,去县城求助于日本驻军。李风春直冒凉气,没想到王先生有这一手,他是最普通的特务人员,阴差阳错混入我党组织,没想到摊上这么一个重大任务。
王先生直觉认为谷先生一定有特殊身份,感觉对手不容易对付,先饿他两天。
庞惠将无难和尚扔到后院门外的悬崖,特务正式接管双莲寺。
第二天中午,下山的特务带来回信和几袋粮食。高岭日军通过电报核查,谷先生证明有假。当地确有谷先生其人,年前病故。日本特务机关指示,尽量避免打草惊蛇,抓牢双莲寺这张网。
一张刚刚做成的网,谷先生第一个撞进来,等下一个,只要不暴露,后续的虫子源源不断。扣人有几个原因,牛武是一个因素,牛武成为日本特务机关的心病。情报显示,最近共产党的人员活动频繁,地下交通线格外活跃,人员往来频繁,既然交通线难以摧毁不如把自己变成交通线的一环,守株待兔。
王先生命令这个特务跟在李风春身边,随时跟踪那个小个子联络员。
黎明前进行审问,王先生故意选择这个时间,给予对手施加心理压力。
屋里亮起一碗油灯,黑暗依旧,一碗凉粥摆到地上,王先生吩咐:“给他擦把脸。”
污垢擦去,一张清癯苍白的面容,王先生笑了,笑容展开的缓慢,笑的五官扭曲,魔鬼的狰狞不过如此,他慢慢蹲下。
“你的真实姓名,身份,任务?”
谷先生双目紧闭,庞惠说:“合作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如果担心安全,南京方面给你安排最好的职务。”
“给我一枪。”谷先生终于开口了。
尽管不是答案,王先生还是很高兴:“想死并不容易,我要你活着,活着就要吃饭,把粥喝掉,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不然,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开口。”
庞惠说:“冷静,头脑清楚,非常适合地下工作。”
王先生说:“正是我希望遇见的人物,不急,看谁熬过谁。”
庞惠说:“有一种人死不开口,但愿我们的运气不会太差。”
王先生说:“嘴巴堵住,一天换一碗粥。”
袭击鬼子运输车队影响巨大,日军新一轮扫荡拉开序幕。游击队在秘密营地隐蔽不出,捕鱼打猎养精蓄锐,蔡小东进城与上级取得联系,带来最新任务。
有四名同志被困高岭县西北一处砖窑,需要武装护送过境。我党在高岭的力量薄弱,而鬼子的扫荡正全面展开,形势刻不容缓。
游击队出兵高岭。
队伍迂回穿插,几次遇敌人擦肩而过,终于赶到高岭西北方,在砖窑遇见赵志敏。
赵志敏护送四名同志过境,不断遭到鬼子拦截,拼命冲杀摆脱追踪来到砖窑,两名同志挂彩。
从高岭西北到西南,有数个哨卡组成的封锁线,本地人凭证件可以蒙混过关,外地人不行,尤其四个出身南方的同志,口音很容易暴露。
许小小已被派到高岭工作,现做估衣生意,他建议向上级求援,赵志敏同意,于是,许小小马上送出消息。
苏槐明游击队是我党在百马,常秣,高岭三县领导的唯一的抗日武装,当初建立金银峪建立抗日根据地充分显示我党的前瞻性。
砖窑处于城郊,短时间隐蔽没问题,经不起敌人搜索,一旦暴露不容易脱身。这里离米瞎子的家比较近,庄越决定立刻转移,去米瞎子家虽然更近敌人一步,但可进可退。苏,庄二人征求南方同志的意见,他们表示,安全第一,暂时不考虑时间,因为当初从南方走到大后方足足用了三个月。
队伍顺利抵达米瞎子住处,隐蔽在湖畔丛林,大家开会讨论下一步计划,南方同志提出一个问题,敌人可能知道我方的人员调动计划,或者说有切断交通线的意图。庄越认可这个判断,好比下棋,对手不清楚你的具体步骤,但你的棋子肯定要运动。我军在敌后开展游击战,开辟抗日根据地,许多骨干力量返回大后方深造学习,大后方也派出大量干部前往敌后加强根据地的抗日力量,交通线日趋活跃,鬼子不可能察觉不到。
这四名同志行走的线路都是预先安排的,但是一过黄河就被敌人盯上,也许碰巧赶上敌人扫荡,但是种种迹象表明,敌人的扫荡针对性强,完全瞄准我们的地下交通线。我交通线都是经过周密部署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区开辟的,而敌人扫荡部队正好部署在交通线上。
慎重起见,庄越作出部署,许小小尽快通过内线了解高岭日军的部署,蔡小东去双莲寺探路,庄越侦察敌人哨卡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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