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悬崖，不过是肉眼可见的一个幻觉。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的林野轻车熟路，在落地的一瞬间只是略一沉吟，就不假思索的找到了前行的方向。

    西北之地干燥无比，黄土高坡上更是少见潮湿，一个山谷有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本就是奇怪之事。

    若是一般人到了这里，在特有磁场的迷惑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心志崩溃几乎发疯，因为这种情况在民间有一个俗称是鬼打墙。

    走了一会，眼前是豁然开朗。

    死河环绕的中间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宛如一个寸草不生的孤岛一般，没有生命的迹象，死气沉沉的让人感觉到说不出的压抑。

    “你能找到这来！”十阳妖僧负手而立，面色严肃。

    这位世俗里令人闻风丧胆的老妖怪，本该是游戏人间已经到了无欲无求，无所畏惧的地步。

    可他的脸上出现了凝重之色，既有警惕也有不敢置信，而这一切都来自一个他自认为最熟悉的人。

    “死河为环，死地为眼，凝风聚势，当年我也是在这走上血佛子之道的，故地重游有什么奇怪之处吗，老东西。”

    林野点了根烟，笑道：“金刚门的邪门歪道里不少是舶来品，当年与马国血战的时候我是突击队的队长，打进他们内部的时候就遭遇了这种迷魂阵，若不是在这见识过的话早就命丧于彼地了。”

    “这个死岛，正是阵眼吧。”

    华国低大物博，有不少特殊的地方存在，紊乱的磁场加以利用的话会有奇效，比如有名的八卦阵和石门阵，布置得当的话在古时候足够抵挡千军万马的进攻。

    而在现代社会，却连一发炮弹都挡不住。

    十阳妖僧沉声道：“老夫已经救了你一条狗命了，你既不愿入我门下，那就惦记着这个恩情早点滚吧，从此以后你我互不相欠。”

    “恩师何出此言，您的殉殉教诲我终生难忘。”

    “当年不是您出身相救，我早已死于非命。是您倾其所用教导，在这死河之地赐于我这一身本事，若没您教诲的话我怎么能走上这以杀证道的大道。”

    当年十阳妖僧怎么威胁，甚至一度追到了战场上，一心杀敌的林野都不肯投其门下。

    肯承认自己是血佛子，但不愿受金刚门门下的拘束，更不愿意脱下军装。

    十阳爱惜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否则以他乖张的性格敢如此强硬的拒绝早就被他杀了，时至今日他都是怨声载道，依旧赞叹林帅乃古往今来第一血佛子。

    现在，林野表现的恭谨温良，突然的一声恩师简直叫人受宠若惊。

    十阳顿时满面的警惕：“少他娘的来这套，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嘛，我告诉你现在即便你脱下了军装，我门下也不会收你这种不尊师重道之徒。”

    “金刚门谈尊师重道，恩师真会开玩笑。”林野笑得依旧温吞，人畜无害。

    金刚门下一向桀骜不训，血佛子杀疯起来杀了同门不算怪事，谈什么尊师重道确实是个笑话。

    十阳顿时有点发窘，可这贼小子的态度实在太好了由不得他不警惕啊，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有好事。

    对于这个遗恨的关门弟子，十阳妖僧一向最是了解，他征战沙场一向出生入死不是会废话的人，这会一口一个恩师肯定没打好主意。

    “贼小子，我不管你打什么算盘，我警告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滚。你来这只剩那么一口气，老夫已经从阎王殿把你拖回来了，若是你敢给我捣乱的话……”

    十阳眼里凶光一闪：“老夫不介意亲手把你埋回去。”

    言毕，他的脚下就地刮起了一阵旋风，枯瘦的身体一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冲天之势。

    他的脸色黝黑发皱，此时却仿佛被中间切开一样很是诡异，身体亦是瞬间一分为二。

    左边一股纯真的佛家念力，呈淡金色的佛珠饶体，安详而又充满不可侵犯的威严，宛如佛陀降世的至阳至刚似乎能清灭世间一切阴邪。

    右边，一股血红的腥气弥漫冲天，腾挪间犹如万千冤魂来自地狱的惨叫，散发着让人无法抵御的阴寒。

    一正一邪，一阴一阳最顶级的力量，却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此等诡异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仅动用一半的力量，就可轻描淡写诛杀三永，天神难有一合之力，甚至之前的自己都没全身而退的可能。?

    “至阴至阳，乾坤合和之道。”

    林野都不禁叹道：“老鬼，我只知道你很强，可没想到你强至如此地步，难怪世人皆道你已是半魔半佛不属凡尘，看来不是浪得虚言。”

    他仅用一半的力量已是人间颠峰，不管是纯阳佛力，还是至阴的邪力，都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境地。

    十阳妖僧面色无比的凝重：“贼小子，莫非你有信心与我一战？”

    不知道岁数多大的老妖怪，忘了自己多久没皱起眉头了，也忘了多久没认真的审视一个人。

    即使贵为大元帅，但还是那个熟悉的贼小子，只是这个自己最看好的贼小子此时十分的古怪，面对这种能战神佛的惊天力量却面不改色。

    别说寻常人了，就是三永那个级别的面对如此惊天之势，一身修为会被压制得无力缓起。

    心志不强者，就此吓疯或是窒息而死都有可能。

    而林野是面不改色，不仅没任何恐惧的意思，甚至轻描淡写得仿佛一切与我无关一样。

    “恩师言重了，我有自知之明就不找死了，何况我这身体刚愈合虚弱得很，可受不了您的老拳。”

    林野笑得依旧谦逊，有礼。

    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一向杀戮果决穷凶极恶，露出了如此温良谦和的一面，越是熟悉的人越感觉头皮发麻猜不透他要干什么。

    十阳内息一敛不再剑拔弩张，但面色依旧沉重：“贼小子，你穿着军装无法心无旁骛，即便脱下军装你心里还有父母至亲，终究不肯真心实意在我的门下，现在你就不要故弄玄虚了，想干什么直说。”

    林野沉吟了一下，突然跪了下来。

    “这一世我只跪自己的父母，恩师两次救过我的命，又授予我一身武艺，此等恩情如同再造。”

    “这一次，若非恩师有敌天之力，恐怕我是难逃一死了，十多年来的冤孽或许在我死去的时候可以清算，来到这里我不曾奢望过能活着，也没想到您会出手相救。”

    “别说废话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十阳妖僧有点暴躁：“我一向不在意生死，若不是怕你死在这招惹麻烦的话，你以为你这条狗命我会在意吗。”

    施完礼林野站了起来，淡笑道：“恩师一向云淡风轻，此次你这么紧张，想来是我送的礼物你还算满意。”

    “原来你是故意的！”十阳眼一眯，道：“所以你这次找上门，也是笃定了我怕麻烦一定会救你。”

    “我可不敢算计恩师，只是想想得蒙你授艺之恩，救命之恩一直难以回报，恩师的所思所想我还算知晓，机缘巧合之下算是给恩师准备了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就是白敬，金刚门执法长老，原先不入十阳妖僧法眼的一个血佛子，即便是现时的金刚门里来说他也不算是最强的。

    与永林一比都比不了，比之林野那更不是一个等级。

    “你倒是有心了。”十阳冷哼了一声，道：“不过我看你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把心思花在姓白的小子身上，从此不再惦记你才是真的。”

    “毕竟恩师也看上他了，不对么？”

    林野得意的一笑，道：“恩师历来诟病那些修炼血佛子之人无比愚昧，没有一人能真正领悟以杀证道，全部变成了肤浅的杀人狂。在我身上恩师看见了希望，而现在的白敬，他的未来可远在我之上。”

    一个本就修炼大成的血佛子，经历了虐杀之境的爽快，止杀之境的折磨，最后进入了嗜杀之境的疯魔。

    这是林野在战场上一路走来的经历，是从没人走过的血佛子之道。

    现在的白敬重走了一次，所经历的尽管没那么残酷，但还是受到了效果，在疯魔以后散去了一身的修为和戾气，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比之林野的半道出家，他可是有着扎实无比的底子，若是这样的白敬继续修行的话，他的未来绝对在林野或是十阳妖僧之上。

    “半魔半佛，似是人间颠峰，但终究肉体凡胎难有突破。”

    十阳沉吟了许久，道：“我与中南剑仙战过一次，无飞沙走石，无摧枯拉朽，憨战一月难分胜负，他与我一样走到了颠峰，也止步不前了。”

    两个绝世老妖怪的战斗，没有任何惊天地泣鬼神的气势，最终他们沮丧的发现彼此难有输赢，因为都卡在了同一个瓶颈之上。

    正是因为如此，十阳当年悉心教导林野，就希望这位最有天赋的血佛子能突破极限。

    “恩师，白敬的天赋和一心向武的决心已在我之上，我可以帮助他走得更远，你的希望是让他突破你的极限，让你一探你未曾达到过的境界。”

    “我就知道你这贼小子肯定打有算盘，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十阳妖僧没办法不心动，当年他亦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双修的修为皆是人间颠峰。

    即便之前林野不是他的对手，但征战沙场以后证明林野的血佛子之道是最正确的，十阳很清楚这个徒弟继续修炼下去绝对会他比强。

    可惜了这个徒弟心无此道，并且不受他的控制，这一直是他的心病。

    三永对他来说已经是失败的实验品了，即便名满天下也不可能达到他的预期。

    而白敬的出现，给了十阳妖僧新的希望，这个老妖怪很清楚的知道有这种奇遇的白敬若在林野的引导下继续修炼，绝对有可能达到他都预想不到的境界。

    林野抬起了手，握紧了拳头，一直温良的声线变得沉重而又肃杀：

    “我的侄女被人改造成了阴身阳脉搏，我想知道是哪个混帐发了疯，不惜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以他极其强大的内息维持着我侄女这种天赋异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