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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殡仪馆的那些年
第七十六章 辛苦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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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们到了山脚蔡腩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一天没吃东西,又淋了场雨,让我和小白的状态有些糟,不过好在我们都没感冒。

    蔡腩这姐姐在家守了一天,终于见我们回来了,本应该是很开心的,却发现我俩湿漉漉的,不由得换上了一脸的担心模样,就好像一个长辈。

    于是她照顾我俩去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给我们做了晚饭,简直就是无微不至。

    饭桌上,我见小白风卷残云,实打实的干饭人,有些无奈,却也没忘了和蔡腩交代正事:“蔡姐,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但也不太好接受,你愿意听听看吗?”

    蔡腩一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听着呢,老林你就说吧。”

    一旁的小白干饭干的正来劲呢,见我俩突然放下筷子聊正事,瞪了我一眼,只能作罢,拿张纸巾擦了擦嘴,抱怨道:“大叔,你咋这么没有眼力见呢,下次记得吃完饭了再聊正事。”

    我苦笑了一下,没理她,只是对蔡腩解释道:“之前的某一天,温家的大儿子想结二婚,没有钱,外加上温家的三儿子网络赌钱欠了很多,俩人一合计,找上了二儿子温德才,想从这里借钱,因为在他们眼中,温德才的生活是最好的,应该会有钱可以借。”

    蔡腩轻皱眉头,没说话。

    于是我继续说道:“温德才不借,与两个兄弟吵了一架,大儿子和三儿子就找上了温老太太告刁状,说温德才自私自利,自己又生活的多惨多惨,让温老太太出主意。然后温老太太就找上了刘瘸子,把温德才的一魂三魄和你的一魄加一块卖给了他,收了十五万。”

    “啪。”蔡腩没忍住,重重的拍了下餐桌,“她凭什么这么做,我也就算了,可德才是她儿子,她就没点感情的吗?”

    我摇了摇头:“其实温德才不是温老太太的儿子,是捡来的,所以温老太太拿钱的时候,可谓是毫不手软,因为她没有心理压力。”

    蔡腩有些惊讶,可能这个事她从来都没听说过,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语。

    良久,蔡腩开口了,跟我们讲出了她和温德才生活的辛酸:“我是二十五岁嫁给德才的,来到了东店村,和他一起生活。刚来的时候,我们的生活非常苦,苦到我怀孕那阵子,想花五毛买根冰棍都没钱,苦到德才甚至想去贷款……可是我看上的是他这个人,这些对我们而言,都能熬的过去,因为他经常和我说,穷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会买下这个村最大的房子,会养好我们一家……”

    那个年代,其实没多贫穷,但温德才家不一样,他们总是落后别人一步,好事赶不上,三天两头都是些腌臜小事,让温德才寸步难行。

    好在,他有一个持家有道、非常爱她的妻子,结婚后,他们一块找了当时风生水起的大哥借钱,想要养几头猪,可是那个家伙不借,后来又找上了温老太太,温老太太又说,管好你自己那几亩地得了,你是养猪的材料吗?

    前两者都不借,就更别说那个天天只想着电脑游戏的三弟了,他不过来找温德才要网费,就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可这样下去,生活总是得不到改善,种地全靠一年的天气,到头来挣到手的钱,几乎全都还了小卖部的账,蔡腩马上就要生了,养儿子也是要钱的,这些琐琐碎碎到处都要用到的钱,从何而来呢?

    温德才挠破了头皮,最终走投无路,去贷了款,以自己的身份名誉,借了银行两万,又拿这两万多承包了些地,全堵在了新的一年上。

    当然了,东北的农民,其实没那么忙,一年只有一次收成,不像南方有两次或者三次,所以他们的夏天和冬天,几乎都是在闲着的。

    那个时候,每个村里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大哥喜欢找一些狐朋狗友,这蹭一顿那喝一桌,他三弟不上学后,又喜欢到处打牌摇骰子,一场下来千八百的输赢,只有温德才不是。

    他去了城里,夏天去工地干活,晚上当保安门卫,干两份工,冬天去烧锅炉,晚上当小工扫雪,也是两份工,就这样硬挺着,想为了这个家能好过一些。

    在这期间,蔡腩也没闲着,她生了孩子,养好身体后,拿布包着襁褓中的儿子去地里干活,因为是承包来的地,所以质量非常差,要是没人收拾,都别指望秋天有个收成。

    那一段日子,蔡腩挺遭罪的,地里苗子长不出来,到处都是草,她便只能拿着锄头去人力除草,一根垄两千米,就这么坚持着一根垄一根垄的来,毒辣日头晒得孩子嗷嗷哭,也只是边哄边干活,从未退缩过。

    终于啊,随着二人的努力,日子好过了一些,他们养了猪,也养了奶牛,还上了银行的债,也买下了村里最亮堂的房子。

    蔡腩本以为这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呢,温德才那两个不成气候的兄弟,隔三差五过来借钱,简直把他家当成了自助提款机,尤其是他那个大哥,因为喝酒耍酒疯,气的老婆带着孩子和他离婚了,现在还腆着个脸过来找温德才借钱结二婚。

    还有那位三弟,口出豪言问温德才,为什么你家不能把房子卖了借我钱去还债,咱们是亲人,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啊!

    蔡腩眼睛通红,她望着餐桌上的我和小白,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他们来借钱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只是不知道,德才会因为这个和他们吵起来,以前德才从来没发过火,没和谁吵过架,我不知道他这么老实的一个人,也会和自己兄弟撕破脸皮。”

    “他是个男人,每个男人,都有捍卫自己家庭的责任,至少他在努力,不是么?”

    我给了小白一个眼神,这丫头赶忙把手里的卷纸递给了蔡腩,并安慰道:“蔡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蔡腩自嘲道,“那两个人渣,还有我婆婆,都说德才是他们的亲人,血浓于水,可是最后呢,反倒是他们害死了德才,拿德才的命去换钱,为什么没有人去和他们讲道理呢,为什么一定要欺负我家呢?”

    “我们去。”我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便直接说道,“蔡姐,这个世界上,没人愿意帮你家讲道理,那就让我们来,在这个东店村里,好人坏人,我和小白一并做了。”

    “你们要怎么办?”蔡腩望着我们,“德才已经没了,死无对证,难道要刘瘸子出面吗?”

    “那倒不至于。”我望了一眼角落里的四个陶罐,“那是温德才的一魂三魄,也是咱们的证据,我想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随便拿点什么东西,装他们仨的魂魄。”

    “大叔,你怎么想的?”小白听我说出这种话,忙把我拽到了一旁,低声问道,“难不成,你也想抽人魂魄?”

    “我又不是不会,尝试尝试嘛,有第一次才好有第二次。”

    “那你岂不是和圣马真没区别了?”

    我看了小白一眼,以及不远处餐桌前坐着的蔡腩,回道:“你瞧见没,蔡腩在这个家里受了多少委屈,现在温德才没了,咱们不给温老太太敲个警钟,他们还能做出多过分的事,你知道吗?”

    “这……”

    “放心吧。”我又一次摸了摸小白的头,“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无论到什么时候,我和圣马真都不是同一伙人,因为我们的目的不一样,圣马真抽人魂魄是为了谋财,背地里搞一些禁术是为了害命,可我不是,我是为了救命,救蔡腩的命。”

    “蔡姐。”我带着小白回到了餐桌上,“咱们先吃饭吧,等会吃完了,麻烦你把那三位叫过来,我今天肯定帮你把这次的事办好,相信我。”

    “嗯,老林,我相信你们。”蔡腩对我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了,却又想起了角落里的四个陶罐,问道,“对了,我想问一嘴,这几个陶罐里面装的,真是德才的魂魄吗,我应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理论上来说,温德才早就魂飞魄散了,只要这四个陶罐一打开,里面的魂魄也会紧随其后,成为东店村的一抹尘埃,可如果不打开,就让它们永无天日在这里装着,好像也不是个事。

    我把这些话和蔡腩实话实说了,她比我看的要开:“那就先留着吧,我会好好放在身边,让德才陪着我们的,等以后我岁数大了,快要没了,就让我们的孩子打开陶罐,我和他一块走。”

    我轻嗯了一声,从兜里找到了十几张收池五符中的开字符,递给了蔡腩:“蔡姐,这是我们专门开阴眼的符箓之术,给你留下以往万一吧,切记,每张开字符只有大半个小时的作用。”

    蔡腩点头收下了那些开字符,对我说了声感谢。

    很明显,她看懂了我的言外之意,等到未来她真的非常思念温德才,想见他了,自然就会打开其中一个陶罐看看他。

    只是可惜,陶罐中的那个人,转瞬即逝,而陶罐外的蔡腩,却是长久永存的,所以当思念如雨,倾盆而下之时,一个小小的陶罐,又能承载多少的悲欢离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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