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郡王、护国军节度使、守司徒、中太一宫使、御赐朱衣双引骑吏臣佾……”

    “皇城使、光州团练使臣公绘……”

    “皇城使、莱州刺史臣宗良……”

    “奉旨来朝，恭问皇帝陛下圣躬无恙！”

    赵煦端坐在福宁殿东合的坐褥上，微笑着看着曹佾、向宗良、高公绘三人在自己面前拜手三拜。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曹佾立刻改口，起身拜道：“老臣谨遵旨意。”

    让元丰八年的汴京城，春意盎然，一时人人称颂，天下称贤。

    “坐……坐……坐……”赵煦微笑：“都说了，私下可用家人礼……”

    “该转官，该推恩推恩，该赦罪的赦罪……”

    关键，这些利润和买卖，都是跟着官家赚的。

    “这可是两三万贯啊！”

    一即位，就罢废市易法，扑买堤岸司。

    三人咽了咽口水，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经历了市易务欠款一案后，曹佾算是看清楚了——没有人可以欠这位官家的钱。

    就是要让他们也参与到其中来！

    这可真是……亲官家啊！

    真没把我们当外人看啊！

    年轻的太学生们，相聚在一起，兴奋的谈论着、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三人连忙起身，躬身俯首：“臣等恭听德音。”

    “但我对外戚、勋臣们并不太熟。”

    赵官家们，以文臣、武臣、内臣，出知地方，充任监当官。

    就要起身谢恩，却听着曹佾道：“官家厚爱老臣，老臣实在是惭愧。”

    赵煦呵呵笑着，说道：“两位舅父太拘束了……先起来坐下说话吧。”

    “起来，起来。”赵煦等着他们行礼完毕，才让冯景上前扶起：“我早说了，私下里，都是家人，家人之间，相亲相爱，不必拘礼。”

    好处，直接都喂到嘴边了，他们若连这个饼都接不住，那也就白混了。

    即使生意稍差的那几个堆垛场，也能在明年这个时候做到回本。

    “所以这个事情，想请三位国亲来帮忙拿一下主意，做一下甄别。”

    三位国亲眼中都在冒火了。

    赵煦说着，就看向了曹佾、向宗良、高公绘，问道：“三位国亲以为，我的想法怎么样？”

    等到向宗良、高公绘一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模样坐下来后。

    “也与太母圣节有关。”

    赵煦父皇在的时候，每年的同天节，都是曹佾在负责这个事情。

    “舅祖说哪里话？”赵煦轻笑着：“舅祖老当益壮，且当为朕看顾一二。”

    这不是圣天子，谁是圣天子？

    如今，他再次拿出了圣人教诲。

    曹佾想起了大相国寺、打瓦寺还有太平兴国寺的质库日进斗金的盛况。

    “不敢！”曹佾人虽然老，但反应速度却远超高公绘、向宗良这两个年轻人，第一时间就低着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祖宗法度在，臣不敢废！”

    那只是因为抵当所是皇帝的而已。

    向宗良和高公绘听着，心里面美滋滋的，感觉身子都轻了好几分。

    他们当然也听得出，官家特意找他们商量的意思——就是要向他们透露这个消息。

    特别是曹佾，老国舅早就看明白了——这个小官家和先帝没什么不同。

    “三位国亲，皆我长辈，不必多礼……”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百年后，天家亲尽恩除，子孙又不孝，恐怕很快就能他留下的产业败光。

    “太宗皇帝当年于开封府府衙之前，勒石铭文，告诫天下：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即使这些人里，混了一些投机者和利己者、厚黑之人。

    学生们，总是热血的、冲动的、有着浓烈理想主义的。

    皇室一旦退出的地方，就不会再去染指。

    都是那种锱铢必争的帝王。

    这也是自古以来的规律。

    他想做什么？

    曹佾也好，向宗良也、高公绘也罢，都有些难以把持了。

    只要听他的话，跟着他走的人，都赚了！而且赚的是大钱！

    就拿曹家来说吧。

    因为这位官家，年纪虽然小，嘴上的话虽然说得很好听。

    他就知道，若能有一个这样的质库在手。

    曹佾微微吁出一口气，持着朝笏，拜道：“官家仁圣，恩泽天下，泽被苍生，老臣为天下贺！”

    不然，空有名头，却没有力量。

    谁鸟你？

    听着赵煦的话，向宗良、高公绘都是激动起来。

    而曹家名下的其他产业，也得到了好多，来自开封府、六部有司的订单。

    特别是太学里的年轻学生们，已是弹冠相庆。

    剩下的，那可全是纯利。

    “然而，祖宗法度不可废，君臣之别不可乱……”

    “我在集英殿里读书，听经筵官说，汉文帝当年欲修一个露台，召集工匠，询问后发现需要耗费百金。”

    “朕近来读史，尝闻圣人之教曰：食禄者不当与下民争利，取大者不可取小。”

    于是，堤岸司扑买的那些堆垛场，生意好的，现在都快已经回本了。

    说着，他看向向宗良、高公绘，问道：“宗良舅父、公绘舅父，我说的对不对？”

    “今抵当所，年费两三万贯，却无所建树……”

    于是，在这天晚上，当今官家欲将抵当所扑买，让利于民的这个大好消息，就轰传整个汴京。

    听到赵煦开始舍弃我，而用上朕这个自称。

    这也是曹佾，外戚勋臣之首地位的由来。

    “文帝于是道：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为台？！”

    宫中的事情，几乎瞒不住人。

    向宗良、高公绘这才跟着拜道：“臣等恭遵旨意。”

    就算子孙不孝，败家严重，只要不造反、谋逆，不去赌博，纯粹吃喝玩乐，恐怕也得败上两三代人才能败光。

    至少现在没有！

    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可当今官家，却是赵官家们中的异类。

    赵煦微笑着，搀扶着这位老大人，坐到座椅上，道：“舅祖言重了……”

    他们中的很多人，是真的相信，并且愿意践行儒家的理想的。

    汴京城里的大和尚们，首先就慌作一团。

    曹佾悄悄抬头，甚至看到了那坐在两步之前的小官家，眼眶开始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二六零三:c零二四:c零零a:c四一一::一一三七

    但从小受到的礼法教育，还是让他们条件反射般的跪下来，拜道：“官家亲厚臣等，此臣等之福分……”

    “今日，请三位国亲入宫，是有两个事情要商议……”

    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会主动拿着‘不与民争利’的圣人教诲，来给自己粉饰的人。

    就像他在这三人进来的时候，会摆足了皇帝架子，坐在御座上，受他们的礼一样。

    不然，先帝的封桩库的钱帛那里来的？

    他们如何不知道，抵当所是干什么的？

    却是根本不敢将赵煦的话当真。

    “这样一来，朝廷能得收入，百姓能得利益，抵当所也可以被盘活！”

    年轻的学生们，互相奔走。

    听到这里的时候，无论是曹佾，还是向宗良、高公纪的脑子都已经嗡嗡嗡的响起来了。

    那就别当人了！

    何况，赵煦也没想瞒。

    但规矩和尺度，却都拿的死死的。

    当然了，嘴上的好话，又不要钱，可以随便说。

    除了少数能人，大部分人靠的是质库。

    徐国公张耆的家族，就是这么完蛋的。

    经过方才的谈话，三人低着头，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一副乖巧懂事的大宋好外戚的样子。

    尤其是曹佾！

    他想起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孙。

    “只是老臣老朽，恐无精力，此事官家还是交给高、向两位国亲去做吧。”

    这才起身，走上前去，亲自将三位国亲扶起来。

    不与民争利！

    这句口号，是过去那些文臣士大夫们，对外戚武臣以及皇帝说得最多的话。

但，几乎没有人听。

    还能怎么样？

    曹佾、向宗良、高公绘立刻起身，无比虔诚的俯首：“陛下仁厚，天下幸甚！”

    但现在，若能有一个质库在手……

    堤岸司的例子在前，让他们都很信任赵煦。

    搞不好，将来真的得青灯古佛，连肉都没得吃了！

    而汴京城的士大夫、外戚、勋臣们却是两眼放光。

    连真庙御赐的宅邸，都被收回。

    “于是发现啊，太府寺的抵当所，自太祖以来，无所建树，人浮于事，每年公帑开支两三万贯，却无一所得。”

    一个个披着袈裟，连夜赶回寺庙。

    所以，汴京城的都商税院，现在迎来了他们最好的时光。

    不过，在大宋，几乎所有人都一致同意——天子不可与民争利！

    您都富有四海了，何必和我们这些苦哈哈一起抢食？

    但很可惜，哪怕是以宽厚著称的仁庙，也从来不听大家的。

    无论是市集，还是矿山，不管是鱼盐之利，还是手工业。

    第一、第二、第三甜水巷，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瞬间，就将无数眼球吸引住了。

    赵煦始终是很清醒的——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再也没有勋贵外戚，敢欠商税了。

    但凡能赚钱的行当，赵官家都想插一手，都想塞个亲信过去给他捞钱。

    “这其一，就是太母圣节将近，我想着，是该推恩在京外戚、勋臣之家了……”

    “我只是想着，两三万贯的公帑，每年都这样浪费了，心中就实在是痛惜不已！”官家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明显沉重起来。

    “朝堂之上，方有君臣之别；这私下相见，可用家人之礼。”

    想统领别人，首先就得能决定别人的升迁荣辱。

    即使父子之亲，也当如此。

    赵煦就让冯景，将一条为他特制的小座椅也搬到了三人面前大约三步远的地方。

    若质库受到冲击，面临竞争。

    “所以，我就想着，用堤岸司的例子，将抵当所在汴京的东南西北四所，尽皆扑买与百姓，任百姓自营。”

    权力这玩意，就是这样的。

    既不会给别人幻想的机会，同时也能让人舒舒服服。

    今年才八个月利润就已经是去年全年的两倍了。

    不过，这位官家和先帝以及其他历代官家，都有一个显著的不同之处——他是真的，肯带着大家一起发财的。

    交完商税，剩下的就都是自家的，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拿回去花，而不必和过去一样，要提心吊胆，生怕被乌鸦们抓住把柄。

    却也没有否认，这两个国亲的话。

    “我虽然年少，听了以后也是感佩不已，愿意效仿文帝之政！”

    谁欠他的钱，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讨回来。

    那些什么‘倚红偎翠大师’、‘没头发浪子’、‘有居士如来’们，再也没有喝花酒、调戏小娘子的性质。

    曹佾憨笑一声，对这个小官家，心里面实在是佩服的紧。

    写作抵当所，实为质库！

    而且是官府所建有着官方背书的质库。

    一个个学舍之中的烛光都被点燃。

    三人坐下来，都说道：“官家厚恩臣等铭记在心。”

    三代人的努力、谨慎、小心和磨勘，就因为一个不孝子想欠钱不还，化作乌有！

    但……

    便只听着，小官家稚嫩的声音，说道：“我查了查，崇文苑里的案牍，也调阅了一些开封府的卷宗……”

    这很好！

    于是，他带头坐了回去，看到曹佾坐下，向宗良、高公绘紧随其后。

    他径直坐到哪座椅上，然后看着三人道：“今日我请舅祖还有两位舅父入宫，却是有个事情，想与三位长辈商议一下。”

    他们心里面很清楚的——他们之所以能在这个汴京城里花天酒地，酒池肉林过上堪比士大夫的生活。

    这自是题中应有之义。

    “国朝兴盛可期也！”

    “真是圣天子啊！”

    敢当老赖？

    尽管，这个质库被大和尚们的质库打的满头包，根本没有作为。

    今年开春之后，仅仅是靠着对辽贸易，就拿下了数十万贯的订单。

    ……

    那他们的好日子，恐怕也就到头了。

    但在周围人的影响下，他们也会不可避免的被裹胁，被熏染，或主动或被动的变成热血青年、理想主义者。

    于是，这一夜的太学，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直至三更，才逐渐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