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不断攀升的数字，对于陈山来说，丝毫不亚于是一种折磨。

    因为这些数字毫无疑问在提醒着陈山，又有多少人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试图闭上眼睛，来逃避这一份无声的责叱。因为陈山还是个正常人，所以就不可能在面对这些死亡的时候，还感到无动于衷。

    可那些数字就如同是直接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不管他想不想去看，这些既定的事实仍然是都改变不了。

    喧腾四起的火花，引得了全城人的瞩目。

    他们只是惊异于这些烟火的华丽绚烂，可他们并不知道这份华丽绚烂，是以人的性命做燃料而获得的。

    陈山此时就如同是一堵墙，他硬生生将地狱挡在了墙外。

    如果自己这堵墙崩塌了，城里的百姓也会直接坠入到地狱之中。这是一件很公平的事情，陈山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自己不想进地狱，所以只能全力以赴地将对手扔进其中。

    朱棣被手下士卒拼命救了下来。

    可是这前沿军队却足足死伤了一半有余。而剩下的这一半也再无半点战意，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到丝毫取胜的可能。

    陈生就如同一尊神，一尊无所不能的神，他高于城墙之上，神情冰冷地俯视着苍生，而自己这些凡人，又该如何去和神相较量呢？

    战死的士卒无人收尸，而活着的士兵也如同游魂野鬼。

    姚广孝也险些死在军乱军之中，侥幸逃过一命后，他也不由得陷入了反思，自己这些人真的能够战胜陈山吗？

    不过朱棣的状态，却要比众人好上不少，他极为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因为他也知道想要杀了陈山，和弑神也没什么两样。

    而和神作对手，如果不以性命作赌注，是没有资格站在神的面前。

    朱棣撑着伤，强行到军中整顿起了残兵。他在这些士卒的脸上看到了疲倦恐慌，也看到了自己那极为狼狈的模样。

    姚广孝踉跄地走到了朱棣的身旁。

    “殿下，你不要紧吧？”

    朱棣摇了摇头。

    “我命在天，陈山还杀不了我。”

    看到朱棣还能有这样的自信，姚广孝稍微松了口气，如果朱棣的自信也被击垮了，那么自己这些人也就该收拾行李回家了。

    朱棣没有再和姚广孝多说什么，而是转身看着身前士卒。

    “诸位，是我朱棣无能，牵连了大家。我从没有信心能战胜陈山，他实在太强了，他也已经活得太久了。他不是人类，而是个妖怪以杀人取乐的妖怪。”

    朱棣的话吸引来了众人的目光，他环顾四周之后，然后再度冷声说道。

    “诸位，你们也看见了陈山这毒辣的手段，我们如果不能将其杀死在金州城下，日后他席卷四方，我们的兄弟姊妹，我们的父母娘亲，又如何能够幸免？这大明江山是我朱家的，也是天下百姓的。我朱棣在此立誓，如果不能将陈山诛杀在此，我愿以死谢罪，从而来告慰战死的英灵！”

    说完，朱棣便直接跪了下去。

    君跪臣，父跪子。

    这是莫大的尊崇，也是天大的折辱。

    想要收敛军心，朱棣无可奈何只能这么做。姚广孝看得出来，他这番话无非就是为了收买人心。

    可现在这也是无奈之举。

    这个人心他们不得不去收买朱棣要是说服不了这些人，到时候逃兵四散，陈山趁势攻出城来，他们的人头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不过现在看来，好在还是有些收获，众多士多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一个个发誓要誓死报效朱棣的知遇之恩。

    朱棣心中感慨自己，此举无疑是将他们亲手送进死地。

    可这也没有办法，在他看来，所有人的死都要归咎在陈山身上。

    朱棣等人虽然不敢进攻，但还是分出兵力围住了金州城。城里人员有限，所以陈山绝不敢贸然冲出城来。

    而这也是朱棣唯一能够占到优势的所在，陈山和自己的处境并不一样，自己这一战虽然死了几万人马，但根本没有伤到元气。因为他明白后续兵力，将会源源不断地补充到这里。

    但是陈山却不一样，他固守城中，兵力根本得不到补充。

    所以自然是死一个少一个，在这种此消彼长的情况下，朱棣耗都要耗死陈山。

    陈山也明白这个道理，但现在对于自己而言，除了固守金州城以外，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金州城既是一个牢不可破的屏障，也是一个囚笼。

    对于朱棣而言，人数便是绝对的优势，陈山没有后续兵力补充，所以能做的就只有是疯狂堆积单个兵员的战力。他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下去打造跨越时代的“超人”。

    不过这些事情的前提，还是时间两个字。

    但想来朱棣，又或者说是整个大明，并不会留给自己那么多时间。

    而接下来恐怕就没有那么多安逸的日子好过了。

    不顾自古有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些话放在战场上同样适应，金州城的这些士兵，已经习惯了轻松至极的胜利。在他们看来，朝廷的兵马就如同是泥巴糊成的一样，战胜他们似乎并不用付出丝毫代价。

    可只有陈山这种身经百战的人才会明白，自己手下士卒的这些想法会有多危险。

    那夜空中璀璨的火花，不仅宣告了朱棣手下士族的死亡，在另一方面也为更加残酷的战争落下了帷幕。

    陈山不得不去这么做，因为他急需一场漂亮的胜利，去将更多的人骗上战场。

    他很明白，以自己对那些淮西将领的了解，他们必定会使尽一切手段，来攻击这座金州城。

    而以现存的人马来说，根本没有办法守住这座城池。

    想要取得那极为渺茫的胜算，陈山要做的便是全民皆兵，金州城中无论男女老少都要踏上这片战场，否则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两个字。到时候朱棣会将战场上的残酷，千倍百倍地奉还到这些百姓的身上。

    这疯狂的战争机器一旦发动，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使其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