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这个名字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已经很陌生了，甚至于熟知历史的罗亚在听说之后都反应了一会，然而下一刻，在明白了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之后，黑发少年的表情却彻底变了。

    只称之为帝都而不说名字，并不是因为没有名字，实际上安东尼奥口中的帝都指的就是希奥，只不过并不是现在奥斯丁帝国的首都，而是千年前那庞大帝国的心脏。

    帝都希奥，那是第二纪元人类文明最为辉煌时期创造的奇迹，即使是现在人类世界最大的城市也不及其一半，人口更是难以计数，在长达千余年的岁月中，那里一直是希雅最为繁华辉煌之处。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在战乱中屹立，如盛世象征般的城市，却在千年前毁于一旦，都灵之变毁灭了整座城市，也毁灭了整个国家，然而这却不是现在黑发的少年震惊的原因。

    罗亚在听了安东尼奥的话后表情彻底改变，不是因为这城市，而是因为人。

    作为第二纪元古奥斯丁帝国的首都，帝都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任何城市，也正因如此，其内部驻扎着整个帝国最为强大的军团，都灵之变所引起的可不只是庞大帝国首都的陷落，还有他们的堕落。

    在那救世主的力量大肆扩散的城市中，有近半的超凡者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这些人之中有的人凭借最后的意志远离帝都逃出生天，但更多的则是彻底沦为了怪物，或是陷入了疯狂。

    根据历史记载，在都灵之变后，整个帝都内的战斗持续不断，曾经共同聚集在帝国旗帜下的战士们彼此厮杀，堕落者们无差别的疯狂屠戮，还清醒的人们则含泪斩下他们的头颅。

    然而即使城内的人浴血奋战，结果却仍然无法改变，就如个体的努力无法左右时代的大势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被魔素所影响，帝都周围城镇数不尽的堕落者们也开始合流。

    为什么几乎没有神志的堕落者们会合流？其实如果以现在罗亚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个问题很简单，正是无底深渊入口所在的帝都大圣堂，如果想办法将其气息封印的话，应该是能够解决问题的。

    然而当时的人们却并不清楚这点，短短几天，帝都之内已经尸横遍野，一直到查尔斯宣布西迁，战斗都没有能够平息。

    这场战斗最终的结果是人类离去，古奥斯丁帝国王冠上最璀璨的宝石——帝都，成为了堕落者们的巢穴，也成为了众多战士不堪回首的噩梦之地。

    自此之后百年，帝都的名字被奥斯丁帝国再次使用，重新命名为首都之名，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众多奥斯丁人魂牵梦绕的首都并不是那里，也因此希奥只是希奥，而帝都永远是帝都。

    不过不得不说，这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城市，罗亚觉得还是留在历史之中比较好，而不是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帝都出现在了塔克平原？怎么可能？”

    “是空间咒术，范围难以想象的空间咒术。”

    面对惊讶万分的黑发少年，安东尼奥的表情分外凝重，他开口尽量平静的将最近一天人类收集到的情报讲出。

    在一天之前的夜晚，难以想象的咒力波动席卷东境，整个联合军都被这从未有过的剧变惊动，几乎所有的要塞都进入了警戒状态，但是握紧武器的士兵们冲上城头，却没有看到任何敌人的踪影。

    发觉情况诡异的指挥官们几乎同时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派出侦察兵查看情况，于是黑夜之中，各地多达数十路的侦查队开始奔赴塔克平原深处调查，然而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那是他们最后出现于人前。

    直到第二天天亮，也没有任何一个侦察兵回来，发觉不对的指挥官们纷纷将这诡异的情况上报，而联合军总部也察觉到事态严重。

    最初的安东尼奥等人听说情况后，认为侦察兵们可能是被救世主的气息沾染，失去了理智所以没有回来，并因此决定所有要塞按兵不动，然而紧接着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逐一出现。

    首先就是南部的要塞紧急报告，发现大批异种人进入塔克要塞南部的密林，行进速度很快而且慌不择路，就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一般。

    紧接着不久后，位置处于突出部的几个要塞则发出报告，疑似发现了失踪的侦察兵的身影，得到这一报告后联合军总部立即下令接应，然而出城的部队万万没想到，他们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同伴，而是千年前的噩梦中的残影。

    “前线的军队碰到的不是失踪的侦察兵，是古奥斯丁帝国的堕落者，我们后来复原了尸体上几乎已经彻底腐烂的铠甲，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是帝都的守备军团。”

    “帝都守备军团......”

    “不错，就是那个第二纪元人数最多的军团。”

    如此说的安东尼奥面容凝重，而罗亚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帝都守备军团，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军团，但是实际上是一个泛称，指的是驻扎在帝都附近的军团，细分起来其实是数十支部队，巅峰时期人数近百万，也是帝国最精锐的力量。

    这样一群人成为堕落者，无论是对当时的人们还是现在的战士们来说都是噩梦，事实上外出接应却意外遇敌的部队确实伤亡惨重，而在确认了敌人的身后不久后，侦查咒物也终于为联合军高层带来了远方塔克平原深处的情况。

    “资料我带来了，你要看吗？”

    “......嗯。”

    面对安东尼奥的询问，黑发的少年点了点头，拄着长杖的学院长随即伸出手，递给了罗亚一个不知材质的小球，罗亚接过后缓缓地向其中注入咒力，下一刻一束光芒射出，化为一幅影像自空中浮现。

    如此先进的技术让没什么准备的罗亚微微睁大眼睛，不过随即便被影响内的场景吸引了注意力。

    此时的影像显示的是一片平原，而视角则是俯拍，明显是侦查咒物的记录，整个影像没有声音，也很模糊，但是只是看到其中一部分内容，就让罗亚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也瞬息之间明白了为什么侦察兵没有能够回来。

    在那影像之中，罗亚看到的是遍布整个平原游荡着的人影，数量成千上万，他们或是身着破烂的铠甲，或是手持着几乎腐朽的长杖，黑雾般的咒力自他们的身上散发而出，堕落与疯狂的气息浓厚到仿佛隔着影像钻入了罗亚的鼻腔。

    堕落者，千年前古奥斯丁帝国都灵之变中的堕落者，而且人数十分之多。

    观察着地面上的人群，罗亚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并且随着影像的继续越皱越深，因为他发现，随着飞行咒物的深入，地面上的人群越来越密集，浓重的黑色咒力甚至连成一片，而在最后，那座城市的一角也终于出现在了影像中。

    那是一片半毁的城墙，只是坍塌后留在地面的巨石就如房屋般巨大，一些能够吸收咒力，拥有一定自我修复能力的建筑还保持着第二纪元古奥斯丁帝国的风格，而没有这一功能的诸多防御设施则已经随着岁月风化。

    在那巨石的阴影中，城墙的角落里，一双双阴冷而没有理智的眼睛正仰望着天空，而在更远方，则是古奥斯丁帝国诸多宏伟高大的建筑，即使是千年的时光也没能抹消它们的存在，然而就在罗亚想要进一步看清内部情况时，整个影像却突然一黑。

    “这是......”

    “到这里就没有了，原因还不清楚，也许是帝都内部有什么结界。”

    “这样啊。”

    如此回答一声，罗亚陷入了沉默之中，开始一点点的消化所有的信息。

    虽然之前已经听安东尼奥讲过，但是不得不说，在看过影像之后，罗亚觉得现在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古奥斯丁帝国的帝都，在此之前罗亚只在历史书中读到过它的宏伟，然而真的看到实物之后，黑发的少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他还是太小看曾经的古奥斯丁帝国了。

    虽然之前影像中关于帝都的内容没有多少，但是只是从城墙的规模便可以判断，那恐怕是比现在任何一个国家的首都都要大上数倍，甚至十倍的巨型城市。

    而如此一个巨型城市，其中容纳的人口也可想而知了，如果真按照历史中记载的那样有近半的人永远留在了那里，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塔克平原上的帝都，里面堕落者的数量......”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估计能够达到百万。”

    “百万？”

    “不错，帝都之内有着什么，你应该也清楚。”

    “......”

    如此说的安东尼奥面容苦涩，而闻言的罗亚则陷入了沉默之中。

    帝都大圣堂，那是第二纪元阿其曼一族与阿尔德一族共同设立的封印入口，在都灵之变后，帝都这样完全被救世主的力量侵染的地区，即使是经过千年的时间，堕落者的数量也不会减少多少，而现在他们则在救世主是复苏之中随之苏醒。

    如果这样推测的话，那么这些怪物确实能够达到百万级别，而东境的人类士兵，总数大概也就在三百万上下。

    “这些堕落者的平均实力怎么样？”

    “不同人之间的差距很大，不过整体来看比异种人要强，好在他们并不是一伙人。”

    “确实如此。”

    听到安东尼奥的话，罗亚不由得点了点头，心中也涌现出些许的庆幸。

    虽然异种人也是救世主的信徒，但是要说种族的话是远古时期的兽人族，与帝都的人类并非同类，而以堕落程度来看，两者的差异也十分巨大，基本就是皇军和皇协军的差距了。

    彻底陷入疯狂的堕落者在千年前连同族都杀，在千年后面对异种人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这么看异种人会逃离塔克平原，向着南部山区躲避这件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大致了解了情况的罗亚叹了口气，而安东尼奥则在一旁坐下也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是在休息。

    看到了这幅样子的学院长，罗亚不由得有些同情，仔细想想安东尼奥这阵子实在是忙的底朝天了，先是复活艾丝翠德先祖，然后又去救了保罗，之后带着保罗阻止了罗亚与卡洛琳的战斗，在此过程中还莫名其妙挨了一下。

    被误伤之后的安东尼奥也没停止加班，回来后救治罗亚、爱丽莎、卡洛琳三人，结果还没等治疗结束救世主便苏醒，还带着整个帝都一起出现在了塔克平原。

    如此一番加班下来，即使安东尼奥再如何强大，老胳膊老腿恐怕也禁不起折腾，现在确实应该让他休息一下。

    唉，真惨啊，累得连话都已经说不出......

    “罗亚，你说艾丝翠德大人是喜欢我现在的样子还是过去的样子？”

    “......”

    在安东尼奥的问题之下，体谅着学院长的黑发少年面容一僵陷入了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许久后才无语的发出反问：

    “学院长。这个时候你还想这些？”

    “嗯......毕竟再不想，我怕就没有时间了。”

    听到罗亚的问话，安东尼奥叹息了一声如此说，而闻言的黑发少年则是一愣，望着坐在一边休息的老人再没说话。

    安东尼奥会说这种悲观的话，老实说有些超乎罗亚的预料，不过在仔细思考后，黑发的少年又觉得分外合理，毕竟现在挡在人类面前的敌人不是其他人，而是救世主。

    那是远古时期超越神灵的存在，也是希雅数千年来无数悲剧的源头，在他的面前源级5的士兵与源级1的种族之王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战争可能就在明天。

    在这种时候，所有人的心愿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想要做的事做完，这一点即使是安东尼奥也不例外。

    “变年轻些吧，你年轻时候挺帅的。”

    “哈哈，谢谢你的建议。”

    “没什么，谁都会这么觉得，还有......”

    望着对面的安东尼奥，罗亚如此说着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我要去见一下爱丽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