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一听，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他叫手下赶紧把明醒义请进来。明醒义的衣服领子都是歪得，可见他有多着急。

    “明大人，智可怎么了？”高凌一见他就问，明醒义便将适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高凌听完，脸都绿了。

    中间的玉佩是智可的东西，而且岁数也好，捡到的地方也好，都预示着她就是聂心。可聂心，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呀。如果是真的，那他岂不是玷污了自己的亲妹妹，还有了孩子。

    太可怕了。

    “女婿呀，你想想办法，快把智可找回来吧。天怎么冷，她又大着个肚子，实在是叫人不放心呀。”

    高凌回过神，对明醒义说道：“我知道了，您先回去，我马上就去找，找到了就给您二老捎信。”

    明醒义走了，高凌捂着头坐在床上。头像是要炸开了一样，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是他高凌命中劫数的一天？怎么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索性现在就死去了，省得这么难过。

    可是不行，他还不能死，不管怎么样，先找到智可再说。

    高凌想着，穿上衣服，叫手下牵来一匹马，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锦衣卫大营。

    晚冬的早上，寒冷依旧。高凌离开皇城后，朝着浔阳的方向驶去。智可握着玉佩走的，想必她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是聂将军的女儿，所以她一定是想去幻灵岛。是不是聂明庄的小女儿，蓝彩这个亲生的娘总是能分辨出来的。

    果然，骑马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智可。她没有任何的代步工具，只是用两只脚失魂落魄地走着。高凌跳下马，跑到她面前，握着她的双臂，皱着眉头轻轻说道：“智可？”

    智可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高凌，突然她开始挣扎，并且哭喊着：“放开我，你怎么会来，你走，让我自己去幻灵岛。”

    高凌的心乱糟糟的，他一下子抱住智可，可以感受得到她的肚子挨着自己，那肚子里面是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智可挣扎了几下，便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我是你的妹妹，怎么办，我们是兄妹呀！”

    “不要这么说，先不要这么说。我这就陪你去幻灵岛，在没有确实证据的情况下，你先不要胡思乱想。”

    “你说什么呀，你妹妹的玉佩就在我的身上，那是我身份的证明，你还说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不是自欺欺人吗？”

    “如果你真得相信，为什么还要去幻灵岛？你去幻灵岛，不就是因为你跟我一样，还抱着一丝希望吗？”

    智可不说话，她只是哭。高凌说得没错，她还不愿意相信，她还没有完全泯灭希望。或许，这其中有什么波折，结果只是虚惊一场呢？

    只是这样的结果，好像茫茫大海中的一片轻舟，在肆虐的海水中不断挣扎，随时都会被无情的海水吞噬。

    第三次踏上幻灵岛，智可的心情更加复杂。她觉得幻灵岛就像是聂家伤心的根源。第一次，是艳阳大哥，他就是聂天。第二次是高大哥，他是聂原。这第三次呢，会不会轮到自己，因为她就是聂心？

    智可想着，不由得后退，若不是高凌拉住她，她就会掉进海中。看着高凌同样忐忑的表情，智可的大眼睛中又是满满的泪水。

    高大哥，我们逃走吧，不再去管我们的身世，只要我们自己幸福不就好吗？所以，我们逃走吧……。

    可是，这牵涉到伦理人情，倘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怎么能一走了之。尽管道路漫长痛苦，智可还是跟着高凌再次见到了梵皇涅。

    梵皇涅老了不少，听到高凌简单的讲述后，更显得愁眉不展。怎么会这样，命运怎么可以这般无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这些孩子们，究竟他们有什么罪过，要对他们这样的残忍？

    梵皇涅带着两个年轻人，再次来到后院。蓝彩正在院子中看雪，哀伤着可能是最后的洁白。见到梵皇涅和他身后的两个人，蓝彩微微吃惊。

    她没有想到还会见到高凌，她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

    “彩儿，孩子们有事向你求证。不过，你先有个准备，不要太过激动。”

    听了梵皇涅的话，蓝彩皱了皱眉，重新看着高凌和智可。智可已经掏出了玉佩，蓝彩一看，那完整的玉佩中间，不就是自己女儿的信物吗？

    她颤抖着指着玉佩，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找到我的心儿了？”

    高凌还没开口，智可倒是问了出来。“在我们回答你之前，你先要告诉我们。你的女儿，除了这个玉佩，还有什么特征能证明她的身份？”

    蓝彩一愣，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问。“你们先告诉我那个女孩儿是谁。”

    “不，你先说特征。”

    蓝彩与他们对峙了一会儿，便轻叹一声，说道：“她后腰那里有颗粉色的胎记，形状就像是桃花。”

    后腰，智可看不到。高凌与她夫妻多月，他应该知道自己有没有那颗胎记。思及此，智可转头看向高凌，后者却像是被吸走了魂魄，面色苍白，表情呆滞。

    那一瞬间，智可绝望了。高凌的表情告诉她，她的后腰的确有那么一颗胎记，她就是聂心，聂明庄与蓝彩的女儿，也是高凌的亲妹妹。

    “你们快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哪儿？”

    智可又转过头看着蓝彩，没有声音，没有表情，只是一双杏眼圆睁，眼泪就那么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蓝彩看看她，又看看闭上了眼睛痛苦万分的高凌，猛然一阵阵的眩晕。梵皇涅见她有些站不住了，飞身来到她身边扶着她。

    蓝彩缓缓看向智可，颤抖着问道：“是你对吗？你就是心儿对吗？”

    原本毫无反应的智可，突然捂着脸大声哭叫着：“不，我不是，我不是！”一步步地后退，便撞在高凌的身上。

    高凌扶着她的肩膀，想要她冷静一下。谁知，智可像是触电一样弹开，摇着头看着同样绝望而悲伤的高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将她的小脸淹没。

    “高大哥，我们……。”

    一句话没有说完，智可突然捂着肚子弓下腰，坐在雪地上。鲜红的血像是凶猛的野兽，瞬间浸湿了智可的裤子，流了出来。在白色雪地的衬托下，更加触目惊心。

    “智可！”高凌最先跑到她身边，将她跑起来。蓝彩赶紧指向不远处自己的房间，叫高凌把她报过去。同时，梵皇涅也找来了下人，叫他们赶紧找大夫来。

    智可疼得迷糊起来，可嘴中还是喃喃说着：“不要碰我，我们是兄妹，我们是兄妹……。”

    高凌和梵皇涅站在门口，看着家里面的女人们进进出出。智可痛苦的叫声好像一把刀子，每一下都戳进了高凌的心窝子中。

    无法接受的身份真相和此时的突然，将这个原本就心事重重的男人击倒，他扶着门框，将额头抵在门框上，闭着眼睛，虚弱地好像一阵风就会吹飞一样。梵皇涅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拉到旁边坐下，高凌托着额头，在智可的叫声中颤抖着。

    “莫尘，如果想哭就哭吧。”梵皇涅看着挣扎在痛苦中的儿子，更加悲伤。可是高凌没有哭，他只是有些虚弱，他还要赶紧站起来，智可正在生死线上挣扎，他怎么可以坐在这里哭？

    终于，伴随着婴孩儿的一声啼哭，那撕心裂肺的叫喊也跟着停止了，高凌便赶紧冲到门口，却被走出来的蓝彩拦着了。

    “你干什么挡在这里？我要看我的孩子，你让开。”

    虽然是冬季，蓝彩的额上已经是满满的汗水。她纹丝不动，看着恼怒的高凌，却是镇定自若。“智可不想见你。”

    高凌一愣，满腔的愤怒激动全部消散，他只是呆滞地看着蓝彩。“智可说不想见我？”

    蓝彩回头看了一眼，便推着高凌走到院子中。她松开手，退后一步看着他。

    “莫尘，你们是亲兄妹，却成了夫妻有了孩子，你叫智可再如何面对你？见面，无非会叫你们两个更加痛苦而已。就此分开，不要再见面。我知道这很难，可总有一天你们会忘记这些，再次展开笑颜……。”

    蓝彩说这些的时候，高凌一直呆呆地看着她，蓝彩便皱了眉头，走近他一些，说道：“我知道这对你们打击很大，可事已至此，首先想到的是解决办法不是吗？”

    高凌摇了摇头，退后一步，趁着蓝彩放松的时候，突然冲到房中。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的举动，呆呆地看着他进了房间。

    智可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没有血色，一双大眼睛却是通红通红的。高凌走到她身边，紧皱着眉头看着她。她也移动目光，与高凌四目相对。

    一瞬间，两个人的心同时被人揪起，好像是浸在水中快要窒息的感觉。于是他们两个又同时移开目光，再也不敢有任何的目光接触。

    “智可……。”

    “我们已经犯了错，就不可以一错再错。你走吧，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高凌没有想到智可真得可以如此绝情，难道他们之前爱得死去活来，只是如梦一场吗？但她说得却是很有道理的话，他们是亲生兄妹已成事实，怎么还可以彼此相爱？

    “让我，见见孩子……。”

    “你走吧……。”

    梵皇涅和蓝彩这时也走了进来，蓝彩坐在床边，抱起智可的头，她便钻在她的怀中，低声淬泣。梵皇涅拍拍高凌的肩膀，说道：“我们出去吧，叫智可好好休息。”

    高凌转过头看了看父亲，又再次看了依偎在蓝彩怀中的智可，长长叹息一声，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