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鱼丸梦寐以求的。

    她从小就备受原生家庭的困扰，可又没有勇气扯断断绝联系。

    这次她的父亲主动说，把钱还清再也不赌了，也不会再强迫她什么，给她自由。

    鱼丸说完，眼中满是希冀的看着秦禾。

    良久，杯中的温度散尽，茶水转凉，秦禾发出声音：“鱼丸，你觉得你的父亲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吗？”

    鱼丸张了张嘴。

    她的父亲当然不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否则不会这么多年，一直缠着她剥削她。

    可这次也是她唯一能摆脱困境的机会，她想试试。

    秦禾无声轻叹，又换了个问题：“还有这个赌债的四十万，是纯输了四十万？还是说，你的父亲涉及高利贷借款？”

    据她所知，乡下县城的小赌场是不会给赌徒这么高的额度。

    如果不是借了高利贷，那就是做了资产抵押。

    前者可以找警方，高利贷本事就是违法的，后者嘛，那就说明鱼丸家还是有些资产的，不是百分百的走投无路，轮不到她这个才毕业的小女孩挑大梁。

    鱼丸的声音瞬间又下沉几度，嗫嚅着嘴角道：“高利贷……开始没有这么多，后面越滚越多，这个月还不上，下个月又要翻倍了。”

    “报警。”秦禾嘴里，毫不犹豫的吐出两个字。

    鱼丸猛地瞪大双眼：“不能报警！进局子名声就不好了，我还想考研究生呢，而且我问过了，虽然这是高利贷，但全都是合法手续，我爸签了字，必须还这么多。”

    “……”

    秦禾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有些无言以对。

    这样的人，

    考研究生真的没问题吗？

    遇到事情第一时间不找警察，也不怀疑父母和赌坊，以及背后涉及的灰色产业链。

    仅仅因为言而无信的父亲的一句承诺，就开始到处借钱填补窟窿？

    秦禾确实不缺钱，这点钱对她来说九牛一毛。

    但她也不是冤大头啊。

    况且，这事摆明了不对劲。

    三五千是试探，一万两万也是试探，现在开口就是四十万，明显是看准了鱼丸给得起，或者有门路。

    这钱要是真的还了。

    接下来等待鱼丸的才是无底深渊。

    秦禾表情严肃：“听我的，先报警，然后再让扬哥跟你去一趟老家，他之前接触过这方面的业务，对高利贷比……”

    她在认真出主意，鱼丸却忽然崩溃的吼了声：“现在只要还上钱就万事大吉了。”

    鱼丸嗓音嘶哑，双手捏成拳：“禾儿姐，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你就帮帮我吧？你有那么多钱，帮我一把怎么了？你这套茶具都要二十万，还有这桌子椅子书架……”

    她几乎把茶室的所有陈设物件都指了一遍。

    秦禾倒是头一回发现，鱼丸对森园中的东西的价值这么清楚。

    “正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不希望你……”

    “够了！”

    鱼丸再次怒吼出声：“你嘴上这么说，可从来没把我当朋友，在你心里，只有钱少、戴小姐那样的人，才配和你做朋友，我只是个打工的，永远都低人一等。”

    “钱少欠了一个亿，你们说给就给，我只要四十万而已，为什么就不行？同样都是赌，钱少就没问题，我爸爸就要报警，你是不是太双标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跟那些有钱的势利眼不一样，结果全都是装的，现在暴露了吧！”

    她越说越生气，胸口剧烈起伏，大脑也有些缺氧，需要靠扶着桌子才能站稳。

    秦禾简直要被气笑了：“鱼丸，你先分清楚，赌石虽然带个赌，但它是正规合法的一种兴趣爱好，也可以说是投资，但赌博不同，你接受过教育，你应该很清楚其中的区别。”

    “在我心里，钱子墨确实比你重要，但也不是因为权势金钱，我们经历过生死，是过命的交情，而你，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喜欢，身边的朋友对你印象也很好。”

    “你愿意和我说你的困难，说明你心中是信任我的，我也在积极的帮你出主意，但我还是那句话，你父亲那里是无底洞，这钱不能由你替他还，必须走正规程序。”

    秦禾一口气说了太多，有些累。

    喝了点水继续道：“你今天情绪不稳定，先回去休息吧。”

    鱼丸并未因为这些话恢复理智。

    她愤恨的看了眼茶桌上的人，拎着包摔门离开。

    秦禾：……

    之前也没看出来她脾气这么大。

    等人走了，秦禾还是给周扬拨了个电话：“扬哥，这两天公司应该不忙吧？我有件事想拜托里，我有个朋友……”

    她交代完，挂了电话才发现顾其琛在门口。

    “都听见了？”

    “嗯。”

    “鱼丸就是太心急了，你可别因为她说的气话迁怒于人。”

    顾其琛穿着舒适的灰黑色家居服，双手抱臂靠在茶室的门框上，目光不悦，毫不掩饰，心情全写在脸上：“这件事，我会替你处理，明天换个助理，离职手续我让手下的人负责。”

    “别！”秦禾立即打住他的话，“还没到这种程度。”

    鱼丸是有点过分，但也是情有可原。

    况且，钱子墨的事给她照成了一些误会，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心里落差。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他脸上怒意未消，眸子仿佛笼罩上一层寒霜，就连眼神都变得阴森：“我不可能放任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离职后，我会对她做一些相应的补偿。”

    这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让步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时间鱼丸与大家相处不多，刚才她说那些话时，顾其琛就已经叫保镖把人丢出森园外了。

    秦禾扶着桌子站起身。

    见状，顾其琛利己上前搀扶，语气也柔和下来：“慢点。”

    秦禾边往外走，边道：“阿琛，你说过不会插手我工作上的事情，这是我的员工，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顾其琛抿唇不语。

    秦禾侧身，踮起脚，本想亲他一口安抚他的小情绪，结果隆起的肚子顶到对方的肚子，嘴唇没碰上。

    她尴尬两秒，忍不住笑出声：“肚子太大了。”

    顾其琛也弯了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