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燕的成亲仪式是在晚上，但男女双方都是一大早要起床，焚香沐浴，上妆更衣，祭祖告之。

    这也是女子一生中唯一一次进祠堂的机会。

    一系列繁琐的程序的完成，上午就差不多结束了。下午见一见亲戚，认一认送亲的人儿……

    黄昏时分，花轿准时出现在大门口，李恒弯腰把李悦背起来了，平稳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程雪挽着李晖的胳膊走在后面，但走到月亮门的位置就不能再送了。

    凉燕民间有句针对女方送亲的话，叫：爹送死，娘送亡。

    没什么科学依据，但程雪跟李晖不敢冒险，更不敢给闺女添堵。

    目送他们姐弟走远，天冬端来一盆清水，双手递给一家之主。

    这个时候李晖应该接过去，然后狠狠往外泼一盆，寓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但李晖接了没有动，所有观礼的人都在等他泼完水去送亲，可这迟迟不动，是个什么情况？

    终于，他平稳的将盆的放在地上，双手背后，气定神闲的说：

    “别等了，水不会泼，你们去送亲吧。李家孩子无论男女、无论嫁娶，都是李家的人。我跟夫人生养他们一场，精心栽培。最后的最后，不是为了当两家人。”

    “爹说得对，长姐到啥时候都是李家人，谁也不能欺负她！”

    李怀第一个表态。李恬激动地捂嘴，小声呜咽。程雪虽然没说话，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虽说一盆水泼了就泼了，但此刻能放下不泼，真的很高兴。替家里的两个女儿高兴。

    观礼人见了，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但这是人李家的事，他们无权干预。

    于淮催促大伙儿抓紧时间去前面送亲，柳氏双眼通红的看着大外甥，又看了看身边的女儿，也准备她成亲的时候这么做。

    郭大可没有女儿，但养了两个侄女。董成也有一个闺女。

    今日李晖的这个举动，在未来几年影响了望河村、于家屯的婚嫁仪式。

    虽然不伦不类，可这样的举动无疑代表着娘家的态度，更让婆家心生忌惮，起到威慑作用。虽然这个威慑对言懿忻、郭碾子有些多余，但娘家有这个态度就够了。

    很快，门口等待的接亲队伍就听说了院里发生的事。

    婚轿里的李悦也听到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不敢让它们落下来，怕花了妆。

    深呼吸好几下，终于婚轿动了，她双手抱着玉质观音，心脏“噗通……噗通……”狂跳。等婚轿停了，她的身份就会换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另一段新生活，一段没有父母、没有弟弟妹妹的生活。

    有慌张，有期待，也有憧憬……

    言懿忻买的宅子离府衙并不远，但迎娶不能走回头路，所以接亲队伍沿着府城足足绕了一圈。

    时间掐的刚刚好，回来跨过火盆，正是拜堂的吉时。

    李悦蒙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如同提线木偶，人家怎么摆弄她怎么照做。

    跪下、起来，跪下、起来……

    最后一次起来就被红线牵着、喜娘扶着，朝她的新生活方向走去。

    终于，被安排坐下了，原本就狂跳的小心脏此刻跳的更加乱了。

    看着那根暗黄色的秤杆映入眼帘，随后头上的盖头缓缓掀起，她垂着眼睑不敢乱看。但颜色各异的衣摆令她知道，屋内观礼的人不少。

    她只能看见言懿忻的喜服，至于他是什么表情一点不知。但能猜到他肯定是震惊，毕竟他是被喜娘提醒才坐到自己身边。

    北方风俗，喜娘领头说“祝好辞”。

    规则就是她说一句，众人齐说一声“好”，然后再往新人做的喜炕上扔红枣、花生、桂圆、栗子。

    “火红烛花朝上走。”

    “好！”

    “我来瞧瞧新娘头。”

    “好！”

    “……”

    “……”

    最后说到“百年好合”，这套“祝好辞”也算圆满完成。

    系上同襟袍，结好同心发，饮上合卺酒……

    李恒见程序进行完毕，催促大家出去搂大席，把空间留给刚成亲的小夫妻。

    别看他年岁不算大，但展现出来的沉稳、干练，不容小觑。

    观礼人全部出去，屋内瞬间就剩下新婚小两口。

    李悦一直没敢抬眼，言懿忻伸手端着她的下巴、帮她抬头。

    二人平视，她忙扭头看向一侧，细声细语说：

    “懿忻哥去前面招待客人吧，我自己在这边可以。”

    “不用，我跟铁蛋说好了，他招待就行。”

    言懿忻说完，从炕上拿一颗红枣喂到她的嘴边。

    “饿了吧，先吃些垫垫肚子，等时辰到了咱们再去桌前吃。”

    李悦是真饿了，伸手要拿、被他躲开，无奈只能红着脸儿就他的手吃。

    温热的唇儿触碰掌心，言懿忻只觉心神荡漾。

    故作无事的拿起两粒花生剥开，边剥边说：

    “花生是我跟铁蛋一起炒的，你尝尝好吃不。”

    依然是就着他的手吃，缓缓颔首，道：

    “节前有天他出去一整日，就是来这边炒花生了？”

    言懿忻“嗯”一声、上扬嘴角，又喂给她一颗桂圆干。

    干巴巴的没什么吃头，又给她剥了个栗子。

    “这该不会也是……你跟铁蛋炒的吧。”

    “夫君”还是叫不出口，叫“懿忻哥”又有点不对，就暂时“你我”相称。

    见他真的点头，她心里顿时甜甜的。

    虽然栗子有点哏、口感不好，但她却吃的甘之如饴。

    全部咽下，他伸手揽着她的腰站起，见她一脸惊讶的瞪大眼睛，笑着解释：

    “同襟袍不能解，所以我得搂着你过去。”

    “那你不去前面招待客人了？”

    “不去，有铁蛋呢。”言懿忻笑眯眯在她脸上偷个香。

    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但碍于叔父……不对，碍于岳父的心情，他一直隐忍。

    每次看到岳父跟岳母撒娇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抓紧成亲。可偏偏人家早就放话出来多留两年，幸亏朝廷改变科考机制，否则他真得等弱冠之后再抱得美人归。

    用几块点心后，李悦就又被他哄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