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原本的那条下三滥巷子，如今被改成了济善堂。

    巷头给无父无母的孩子住，巷尾给没儿没女的老人们住。

    孩子跟老人不在一起，这是程雪特意提出来的，目的是为了降低孩子、老人的生病频率。

    每日吃两餐，每餐的标准是四菜一汤，应时应晌。衣服、鞋子全都齐全，被子、褥子，也每人一套。可以说这些孩子、老人进了济善堂，就相当于是享福了。

    行动自如的老人会去后院开垦菜地，给济善堂省些开销。六七岁的小姑娘们，会帮元嫂子洗衣服、收拾屋子，减轻他们的负担。

    这边虽说没有大富大贵，但胜在日子安稳。

    以前这条巷子，正经人宁可绕路都不从这边穿行。如今不一样了，大家没有任何顾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有没事儿的路过济善堂，还会特意进去看看，转转。

    成喜驾车，停在济善堂门口。白薇伸手把李恬、李怀抱下来，然后再把程雪扶下来。

    济善堂的大门一直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

    随着“吱……呀……”的声音响起，院子里洗衣服的小姑娘抬头，然后笑眯了眼睛。

    “甜甜姐，怀少爷。元娘亲——夫人来了。”

    元滔媳妇闻声匆匆出来，忙走到跟前，侧身行礼。

    “给夫人、二小姐、小少爷请安，咋这会儿过来了？吃了吗？”

    “吃过了，不用忙。”程雪笑着摇头，打量一下院子又道，“最近咋样？缺东西吗？”

    元滔媳妇忙不迭摇头，说：

    “不缺、不缺，昨儿肖夫人派人送了不少米面油和肉，又能吃一阵子。”

    她家去年开春时遭灾，五个孩子一个都没剩下。如今能来济善堂照顾孩子，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她很珍惜。

    成喜跟白薇把东西搬进来，程雪指着棉花跟料子，道：

    “府里最近要招待贵人，没时间给孩子、老人做冬装了。白日你就带女娃儿们给大家做吧，正好也让女娃们都练练手，棉衣棉裤总是要学的。”

    元滔媳妇听到这话，把孩子们喊出来，一起行礼。

    “多谢夫人悉心照顾，我等感激不尽。”

    每一次送东西他们都会这般，程雪也不拦阻他们的行礼，毕竟没有白给的东西，总要知道感恩。

    孩子们起来后，纷纷把东西拿去该放的地方。

    该说不说，元滔媳妇还是很会教养孩子的，迄今为止还没发现刺儿头。应该也是都岁数小，稍微大一些的就被军营拉走，小的肯定会听话。

    照例被元滔媳妇带着挨个屋子瞧，碰到在这做工的媳妇，彼此就寒暄两句。

    房子经过拆分、合并，已经回归了本来样貌。因为孩子多，所以每间屋子都是都是南北两个炕，炕稍打了一排炕琴。屋子能住十二个孩子，但目前都是十个，没让他们太挤。

    每间屋子都配两三个七岁的孩子，方便管理小崽儿。各个都穿的很干净，没有鼻涕过黄河、袖子锃亮的。

    “夫人，去巷尾那边看看吗？”

    “有咳嗽的吗？”

    “没有，老人家的身体都很好。”

    “那就不过去了。”程雪摇头婉拒，“我今儿过来主要是带他俩，他俩想跟小朋友玩了。”

    李恒在家哥仨还能玩点东西，如今李恒不在，李怀想跟姐姐完，可姐姐自诩是大姑娘，就不跟他胡闹。再看现在的“大姑娘”，正跟比她小的孩子玩老鹰抓小鸡，她当母鸡，李怀当老鹰。

    孩子们“叽叽嘎嘎”的笑声很感染人，元滔媳妇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怠慢了程雪，见她也在注视着孩子们，索性就乖乖陪在一旁。

    申时末，念书的、学艺的都回来，济善堂开饭了。

    小孩子就这样，永远都是别人家的饭香。即便姐弟俩都吃过了，此刻有这么多孩子陪着，他们还是能再吃一碗。

    济善堂的晚饭很丰盛，主食高粱米饭，菜是猪肉炖豆角，茄子炖土豆，凉拌黄瓜丝，素炒小白菜，还有一道菠菜鸡蛋汤。

    程雪、白薇跟其他媳妇一样，帮孩子们盛饭、添菜，时刻照顾着。

    来这上工的媳妇每月工钱是一百文，管吃管住，也可以不住。只要把孩子照顾好了，其他都万事可商量。

    孩子们吃完没多久，元滔就从巷尾回来了。见程雪在这儿，忙回房把账簿拿过来，双手呈上。

    “夫人请过目，这是最近的开销。昨天肖夫人送了一批东西过来，差不多能吃半个月。”

    肖松媳妇送的东西很多，但架不住这边嘴多。

    一天光孩子就得吃好几十斤粮，更别说那些老人。有个词叫“老饭粒”，老人吃的可不比成年男子吃的少。

    程雪看过后递给他，道：

    “今儿送了不少棉花跟料子，我跟你媳妇说了，让她带女娃儿们做。你抽空带俩小子给老人那边量下尺，不忙的时候带孩子们上虎威山砍点柴，冬天得用。”

    “夫人放心，小人已经跟府衙那边借板车了，明日开始就带他们上山砍柴。”

    “如果碰到有人问你们是干啥的，直言‘济善堂’就好，他问什么你答什么，不用忌讳。”

    元滔听到这话怔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应下了。既然夫人没把话挑明，那他也不好追问，就是不知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夫人特别过来提醒一下。

    程雪要说的话说完，命白薇去找两个孩子，起身出屋。

    夫妻俩一起跟着出来相送，直到马车拐弯看到后，这才回院插上门栓。

    “老爷子那边咋样？今儿都给洗澡了？”

    元滔一听这话，重重叹口气道：

    “能不洗嘛，那几个不能动的北芪老爷子每次尿完、拉完才告诉，真想把他们扔出去算了。”

    他不怕伺候人，亲爹、亲叔叔都是他给伺候走的，这方面他很有经验。可气就气在那些北芪的老家伙祸害人，不领情，不感恩。

    每次弄得屋子臭烘烘他自己发现，想想都憋屈。

    “算了算了，别跟他们上火，李夫人给咱的工钱不少，而且这些孩子也懂事。看看这边，别跟那边一样的。”

    “也只能这样了。”元滔无奈摇头，拎桶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