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坊一干管事跟徐力被羁押后，府衙并没有任何动作，每天不是在清积压的政务，就是研究“分田到户”。

    这是明年开年的第一大事，也是北境州府要打的一场翻身仗。

    欠的债可以不还，但治理州府要是没有改善，那就说不过去了。

    北境除了磨盘、虎威两座大山，其他大多都是平地，偶尔冒的小山尖儿可以忽略不计。

    地多虽说是好事，可对于北境目前居住的人口来说，就是负担。所有在籍百姓只能承担现有土地的分五分之三，剩下的五分之二怎么办？这还没算荒地，荒地只会更多，而且伺候起来更费劲。

    守这么好的资源还能欠上百万银两，真是满腹的脏话，不吐不快。

    “大人，您确定这么分？以这家的劳动力，只怕种不过来啊！”牟海滨轻声提醒。

    “分田到户”关系着来年的田税，还有百姓一年的口粮。真强行分配到个人，万一种不过来就要出事了。

    沈珏闻言“诶”了一声，摇头。

    “从前朝开始，这边的田地就由官府把持，我朝建立后亦是如此。这便养成了大家的惰性，反正干多干少都有粮食，那就没必要全力以赴。可把田地分给他们就不同了，干成什么样都得自己负责，不拼就得饿肚子。”

    “话虽如此，可分这么多下去，总要提防个‘万一’。”牟海滨再次提醒。

    他也赞同沈珏的话，如今也跟李晖一条心。正因如此才更加担忧，就怕“分田到户”出了纰漏，到时被问责的就是李晖。

    拖后腿和好心，李晖完全分的出来。

    “海滨不必担忧。如今驻北军换了主帅，山匪也剿灭了，再把田地分发下去，我相信百姓们会越来越好。担忧他们放懒没问题，大不了明年春耕咱们辛苦一些，多下去走走、看看、叮嘱他们。人的潜力无限大，我觉得没人不想过好日子，除非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分发下去的田是超出了劳动力能承受的范围，可这恰好给了机会，给了大家把日子过富裕的机会。

    当然，李晖也不是不担心，否则也不能用“包保”制度。分田的制度是他们指定，但实施者是各个县衙。他们需要做的就是负责巡查、督促，确保春耕、秋收不出纰漏，否则收不上田税，就有包保的人负责。

    制度早在分田之前他就拟定好，如今时机成熟、拍在桌上，牟海滨跟沈珏看完，顿时没有任何意见。

    很快，“分田到户”跟“包保制度”颁发了。

    府城跟各县衙都是好一通忙碌，尤其县衙。他们要按照府衙下发的文书来做，还要确认所管辖的县城境地内的人口跟田地。

    直到这一刻，各县令才彻底明白为什么新上任的府尹，当初会带着他们一起下到各村、各镇做统计，原来是为了这个。

    从带金牌令箭上任开始，各县令就琢磨李晖的来头。接着驻北军主帅换人，磨盘山山匪被剿，大家就更清楚要听谁的。侯爷再牛也远在京城，他们得听李府尹的。

    三天后，各县统一贴出了关于“分田到户”的公文。

    有欣然同意的百姓，也有苦大仇深的百姓。

    毕竟这么多年都在混日子，哪怕分粮吃不饱也无所谓，反正没累着。可分田就不一样了，自己负责不说还要交田税，万一遇到灾年更是不得了。尤其今年的救济粮全部发放，大家都能过个富裕年。

    一时间声音各异，热闹非凡，可任凭大家同意还是不同意，“分田到户”都势在必行，想不要都不成。

    李晖把开年第一大心病处理完毕，就准备着手收拾柜坊跟单家。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呢，单晨媳妇立刻就送个“大把柄”给他。

    看着眼前这么一箱黄橙橙的玩意儿，李晖一言不发的敲了两下桌子，他身后的德喜上前续茶，然后拎着茶壶出去。

    程雪全程没有说话，她能坐在这里完全就是因为徐氏来找李晖，他不方便独自接待，所以此刻她就老老实实当个背景板，不用寻找存在感。

    良久，徐氏察觉问题不对，忙起身道：

    “民妇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情，先不打扰了。这箱子是民妇代表单家捐赠给北境百姓过年用的，劳烦李大人代为转交。”

    话锋突转，李晖没有意外，而是老神在在的敲着桌子，幽幽说：

    “单家娘子此刻改口，说明你并不是蠢的。既然你不蠢，难道不懂商贾捐赠是去府衙，而不是府衙后宅吗？”

    徐氏闻言长叹口气，淡淡道：

    “既然李大人这么说，那民妇也不绕圈子了。只要您放我兄长，这金子就姓李，没有二姓。民妇也保证单家、徐家即刻离开北境州府，而且是孑然一身的离开。至于范家的所作所为，只要您有需要，民妇及夫君、还有兄长，都会到堂作证，绝无怨言。不知李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李晖眉骨微挑，拿起一锭金子把玩片刻，问：

    “你能做单晨的主儿？”

    “回李大人，民妇之所以今天能带这些东西过来，都是夫君授意。”

    “既如此，那就请单家娘子说说范家的所作所为吧。本官不想浪费时间，相信你们也想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徐氏放下茶杯，直接从单晨的亲堂姐开始讲起。白薇曾经查过，单晨有位亲堂姐嫁给了苏侯的旁支，实则根本没有这回事，是苏侯看上了范成方的结发妻子、也就是单晨的亲姐姐。

    范成方为了给自己找靠山，单晨也为了给自己找个护身符，二人合力把单氏送到了苏侯床上。至于范成方，找个双亲去世的孤女放置家中顶替单氏，这么多年家中下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早就没人知道范夫人到底长相如何。

    徐氏还在讲范家、单家的阴损事迹，程雪听的是火冒三丈。可当听到单氏被苏侯带去京城，又觉得三观尽碎。

    这……这比八点档的狗血家庭伦理剧还狗血。

    不说“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吗？这单氏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