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舞两只火翼的渡船划破天际，没入苍穹虚无。

    这艘渡船是神殿精魅们专门为沈渐打造，速度比普通渡船不知快了多少倍，起名‘火翼’，最适合穿梭于星垣间的空间通道。

    而且掌握刑君权柄的沈渐，对天际间各个通道捷径了如指掌，完全不用费心探索勘验，整个星图便如刻在神识里面，于他而言，天地间到处都是传送通道，这也是他不惧天帝，敢于外出的原因。

    他们去的第一站自然是太阳星垣。

    虽说这些年，三青通过下宗传送阵，以分身面目与沈渐分身见过多次，此次真身出行，第一个见她，也实属情理之中。

    “你要去太阴？”

    “嗯。”

    很多年前，沈渐就已向她坦诚了自己了过往，这是出于他们之间的信任和默契，而且三青本是神裔，对他复杂的身份完全可以理解。

    “你能打开神息之地的天门？”

    “开不了。”

    沈渐这么多年，已经想通了一个道理，除非有人完全融通四至高神性，否则，任凭炼出一座什么样的天门，都会在打开神息之地的同时，神性相互之间冲突，造成天门崩塌。

    融合四至高神性，没那种可能。

    他也无法联手其他三位至高重新打造一座开启神息之地的通道，而且极有可能打造通道的神性越强，崩塌时所造成的危害越大。

    不过这些年领悟到的东西，足以让他计算出保持天门稳定的时间。

    “那去干嘛？”

    “有的事总得做不是？”

    “你来这里，是在给我告别？”

    “当然不是，刚出来，先见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不对吗？”

    三青脸上飞起了红晕。

    他们都不是普通修行者，可能将来有数千，数万年光阴相处，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花间一壶酒，酌饮三五杯。

    今日别君去，有誓总须回。

    酒酣人醉。

    “当年仙神合作，你们的先人也参与过天门的炼造？”

    “参与的估计是天垣朱雀一脉。”

    “难怪。”

    “你们都不清楚当年天门开启？”

    “连当年在紫微帝身边的九祖都不知道，我们如何得知？照你的说法，恐怕当年那次仙神合作，是天垣大帝与至高神灵之间的秘密协议。”

    沈渐想了解当年整个事件的经过，便于更好掌握。

    现在看来，很多记录可能都在天垣。

    那也无所谓了，反正重建天门不可能，只能考虑如何利用原有天门。

    ……

    天府星垣的寒霜王朝已经在几百内换了好几任皇帝。

    当年掌握一切的老太上皇瞿灵道已到了神魂腐朽的最后阶段，已经两三百年没有再出现过，如今真正掌握寒霜王朝的，也是一位老太上皇。

    他就像当年瞿灵道一样，无微不至把控着王朝未来的方向。

    寒霜王朝的势力也不止天府一地，还在大角左摄提主星上开辟了寒霜王朝的第二个势力范围。

    一切都来自于这位老太上皇一次偶然的交朋友。

    瞿九从正与王朝新晋国手对弈，突然眼皮一翻，目光越过对面国手肩膀，将手里的棋子往棋罐里一扔，大笑道：“都多少年了，你这家伙，这才想起兄长。”

    现在的他看起来确实像个兄长的样子，毕竟勉强洞玄，经不起岁月蹉跎。

    沈渐打趣道：“几年前你不还来左摄提喝过几顿吗？”

    瞿九从道：“那能一样，那是你的地盘。”

    沈渐道：“不也是瞿家子孙建立的世俗王朝？”

    国手早吓得弯腰起身，脑袋都快埋进了裤裆里面，谁见过老太上皇跟别人如此随便。

    瞿九从一抬腿，一脚踢在旁边侍候的一位陈孙屁股上，“恁没眼力劲，还不去后院酒库把我存起来陈酿全部搬出来。”

    沈渐笑道：“这把老骨头能喝？”

    瞿九从眼睛一瞪：“打架比不过，喝酒还比不过。”

    狠话刚撂下，脖子突然被绕到身后的沈渐勒住，一张有些发福的富态脸顿时变得煞白无血色，好在也就勒了一下就放手。

    这些年沈渐也就从这家伙身上找到些年轻时和丁冲、王献相处时的放松，关键这家伙的做事风格又很像曹十三，从不隐讳利益啥的。

    这种相处方式，很多事明着来，比偷偷摸摸背后搞小动作爽快得多。

    沈渐坐在亭子美人靠上，双手张开放在栏杆上，翘起二郎腿。

    瞿九从也坐了下来，并肩而坐。

    很快陈孙带着一帮子宦官过来，人人手上捧了一大坛酒，这些晚辈虽不认识沈渐，但从老祖的言行，猜也猜得出他就是那个只要老祖在，瞿家便能保一世平安的大角杀神，上前行礼，小心说道：“御厨那边也做了安排，下酒菜马上来。”

    沈渐一挥衣袖，把所有酒坛子收走，笑道：“不用麻烦，我就来打个招呼，船还在天上漂着。”

    瞿九从扯住他的衣袖，不依不饶：“哪能说走就走。”

    沈渐道：“我出去溜达一圈，你这老家伙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多等几年再一起喝酒。”

    他起身准备离开，想了想，又扭头说道：“你那洞玄死活破不了关，不如想法走香火神道路子。”

    瞿九从一脸苦，哀声道：“活是能活长了，那无欲无想的日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沈渐深有同感。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抛弃肉身，以虚空为躯，如此一来，即使面对至高，也毫无后顾之忧，顶了天就是打不赢，但也能保个不会死。

    如此一来，他与太白、观象还有什么区别！没有人生乐趣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

    “嗯，我帮你想想。”

    ……

    别家渡船走空间通道需以渡船上的传送阵符为路引，这样才不会在通道中迷失方向，因此渡船的航线比较固定。

    沈渐如今已无需任何符阵来指引，整个仙域的通道就在他神识里面，一缕分神便能驾驭渡船走在正确的方向上。

    当火翼出现在太阴上空，太阴罗天马上就做出了反应。

    两道光芒自那颗蓝边黑日下的大地上拔地而起。

    其中一道气息沈渐再熟悉不过。

    居然是灵宝老祖。

    这老东西恁喜欢管闲事，哪都有他。

    他身边那道光芒显然属于在任司天氏，与他之前所见那位并不一样，毕竟还差着两百年呢！

    不等两道光芒接近。

    沈渐手上多了‘镇岳’，对付天人用虚空来砍，实在有点欺负对方的意思。

    一刀递出。

    属于郭玉诀那道光芒，骤然一滞，法宝砰然炸开，一道五彩流光脱离爆炸火光，流星坠落大地，速度之快远胜升空。

    然而那道刀光来势并没有因为斩破法宝而衰减，依旧紧随其后，又是砰的一声剧烈爆炸，五彩法宝也随之崩碎，再生出一堵圆盘二十四山阵符，刚一出现，便被刀芒直接斩碎，连一点阻滞都没看见。

    紧接着，灵宝老祖身上金光闪闪，一身金色符纹流转，闪电般向真诰灵宝祖庭落下，直接融入祖庭先人庙，开启护山大阵。

    非罗天之力，破开一家祖庭护山大阵几乎不可能。

    然而还没等这位老祖喘一口气，刀芒便落在大阵天穹之上，隆隆声不绝于耳，整个真诰灵宝宗祖山天启峰火光冲天，埋置于地底的大阵法宝一个接一个爆炸，整座祖山如泥牛翻背，山摇地动，泥沙俱下。

    身处祖山上的修士无不感受到了那种可怕的威压气息，甚至感觉，整座祖峰都在往下沉陷。

    怎么回事，罗天对灵宝祖庭动手了吗？

    灵宝老祖更惨，口喷鲜血，跌坐堂上，手上最得意的七八件法宝为了阻止这一刀，尽悉损毁，想要修复基本和重新炼出一件仙宝难度差不太多。

    身上那件以金缕符织成的法袍同样破烂不堪，再无可能使用。

    他现在都想不明白，天上那位究竟与他有何仇何怨，照面还没打，就来上这么一刀。

    司天氏出现在火翼旁。

    他竟然没能感觉到两人与太阴天道冲突，太阴几时出了这么位强者？

    身为司天氏，他又不能退。

    双手一抱，沉声问道：“敢问尊号。”

    沈渐笑咪咪还了个礼，道：“好说，天栋来的，只是过来走走。”

    司天氏怔了怔。

    太阴离太阳实在太远，双方之间又无固定航道往来，那边的消息很少传来这边，只是从仙域各地记实中，隐隐知道大角天栋变化极大，具体情况，天垣也不宣扬，偏远星垣所知就更少了。

    “不用管。”

    司天氏仙识内响起太阴罗天的声音。

    沈渐目光目光遥视远方，仿佛在望着虚空里的某人，淡淡道：“多谢。”

    司天氏走了，来得快走得也快。

    等他回到天宫，眼前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参见罗天。”

    “不用多礼。”

    “可以问那个人是谁吗？”

    罗天笑了起来：“连太微帝都不清楚来历的人物，我怎么可能知道，总之，别惹他就对了。”

    司天氏想了想，问道：“若他在太阴搞点什么事情，属下当如何应对？”

    “管不了，就别管，目前看起来，他似乎对天垣那边成见更深。”

    想到被一刀砍落大地的灵宝老祖，司天氏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