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晏廷一番话下，刚刚袁武的奖赏反而显得相形见绌。

    不过袁武也没有生气，在他答应万树森，交出权利的时候，对于守备军的军权就不在乎了。

    当然他也有诉求。

    就是他的二儿子，还执掌着军权。

    未来的袁家，要依仗的是在沧江一线的那个二儿子。

    一种权利交换罢了。

    老人下台，新人上来，是南方朝廷未来的主流，其中佼佼者就是许元胜。

    这些都是题外话。

    此刻守备军气势如虹，个个战意鼎沸，一时间原本岌岌可危的西城门，立即变守为攻。

    当然也和唐晏廷，袁武和侯坤等人带兵赶来的原因。

    那些战力惊人的京军，立即被压缩在一块区域，兵力被不断的削减。

    此刻城门外的进攻更加激烈了。

    对于他们而言，皇后林菀是他们的主子，也是未来他们争取权势的依靠，他们和万家那一支叛逆，并非完全一条心，一切还要靠皇后林菀居中，才能获取利益最大化。

    但终究中都防御，并非区区万余京军就能从城门外攻进来的。

    随着城内的这上千名京军和万家死士们，被一个个接连斩杀。

    一部分京军也开始放弃抵抗，选择了投降。

    还有一些死忠，层层的守着的三人，他们皆是穿着甲胄，略微修饰打扮，但一眼就看出身材纤细的正是皇后林菀，另外两个是燕王和宁王。

    嘭的一声。

    在不远处的一个战场中，赵凯一脚踢飞一个中年男子，拎着军刀一步步的上前。

    “保护都督。”一个个京军兵士急忙上前。

    此刻赵凯杀气正盛。

    他一刀挥去，就砍飞了冲来的那个京军兵士。

    敢挡路的。

    他刀影划过，几乎没有一个京军兵士能够挡住他愤怒一击。

    仇人就在眼前。

    当时攻入京城皇宫内，屠杀他的同袍，乃至是王三通的，正是那个躲在众京军兵士后面的萧然副都督。

    京军官职，大都督乃是京军最高将领。

    等同于边军的总兵。

    副都督在京军之中，也近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加上又是京军的身份，可谓是不亚于边军的总兵官职。

    这样一个人此刻脸露惊恐，不断的往后面退去，被杀破胆了。

    忽然十几个黑冰台成员杀了过来，帮赵凯挡住了拦路的京军。

    “当初下令攻城的，并非我。”

    “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你不要杀我。”

    “要多少银子，我可以给你。”

    “你的同袍们，也有家眷，我可以给予他们一辈子花不完的财富。”

    ……

    “我投降，我可以让城内京军放弃抵抗。”

    “大胜，不杀降兵啊。”

    萧然脸露惊恐，捂着胸口，嘴里噙血，此时受伤不轻，而且现在的局势已经很难攻破城门离开。

    他此刻投降，虽然结局也不会很好。

    但他不想死，哪怕能多活一刻。

    此刻赵凯脚步慢了一下。

    他并非不懂大局的人，若是萧然投降，那此刻京军的斗志就会立即瓦解，甚至全部投降，能依最短时间结束城内战斗。

    “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不远千里赶来中都，告诉老夫京军入南方的消息。”

    “就当这次是对你的奖赏。”

    唐晏廷的声音响起。

    “谢，唐相。”赵凯郑重的拱了拱手，手中军刀一握再握，一步步的走到了萧然的面前。

    他一脚踩着想跑的萧然，把其死死的踩在地上。

    “不要杀我。”

    “不要……。”

    萧然脸露惊恐。

    “王千户。”

    “同袍们。”

    “今日兄弟给你们血仇了。”

    赵凯仰天怒吼一声，手中的军刀骤然一挥，在萧然惊恐近乎扭曲的五官注视下，整个头颅旋即抛飞出去。

    在地上一阵翻滚。

    “萧然已死。”

    赵凯大声道。

    此刻京军阵营里，只剩下不到五百兵。

    看着萧然的脑袋。

    一个个兵士愣住了，一部分人直接跪地投降。

    一部分人警惕四周，死死的守住身后的三个贵人。

    “都散开吧。”这个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就看到一个身材纤细的身影走了出来，即便此刻，她依然高贵脱俗。

    她拿掉头盔，盘起的秀发随即披散开来，露出了花荣月色姣好的面庞，那高贵的气质，令人一眼看去就自惭形秽。

    她正是皇后林菀。

    此刻后面的宁王也叹息一声，也走了出来。

    燕王盛林满脸惶恐和后悔不已，嘴里念念叨叨的，隐约间听到是，为何杀来杀去，在中都不好吗，不好吗？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争那皇位。

    ……

    这个时候，唐晏廷走了过去，隔着十米远，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后林菀。

    “唐相。”

    “见到本宫，不会见礼了吗？”

    林菀冷声道。

    “北方京城沦陷时，你为何不去死！”

    唐晏廷平静道。

    “你很想本宫去死。”林菀沉声道。

    “先皇驾崩时，你若死。”

    “我等领圣旨，扶持太孙即位，大胜或许就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京城遭难。”

    “你若拼死镇守京城，战死在北地。”

    “我还尊你是先皇的皇后，大胜的皇后。”

    “可惜你一而再的折腾大胜国本，败坏先皇恩德，乱我大胜亿万万民众，令天下陷入战乱厮杀，以致国将不国，民不聊生。”

    ……

    “林菀，自裁吧。”

    “老夫为先皇之臣，得先皇恩宠位列相位。”

    “今日我最后网开一面。”

    “你若此刻死。”

    “史书上你还会是先皇之后。”

    “燕王免死，圈禁一生。”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这是先皇对你最后的荫庇。”

    唐晏廷沉声道。

    “袁武，你也想我死！”林菀突然看向在后面的袁武。

    “你死，天下万民能多活几日。”

    “为天下，为社稷。”

    “你应该……去死。”

    袁武说完，闭上了眼，眼皮轻颤，他不愿再看下去，他想记得当初和林菀相遇时的场景。

    他非老朽之身的都指挥使，那时他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她非先皇之皇后，那时她温文尔雅，气质超然。

    ……

    “哈哈！”

    “可笑啊。”

    “你们男人坐不稳天下，让社稷动荡，让万民不得安生。”

    “连先皇盛四海都没办法平定九边重镇，都没办法让群臣归心，让万民得以安享太平。”

    “他死了。”

    “我不过是为了我的亲生儿子，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事。”

    “我就成了万民之敌，社稷之罪人。”

    “我想知道，凭什么。”

    “凭什么！”

    “你们若是有本事，我焉有机会毒死太孙，我焉有机会掌控京军，我焉有机会令两江重镇甘心开启战事。”

    “说到底。”

    “还是你们没有本事。”

    “只会把所有罪责，推到我一介女流身上，来为你们这群男人的无能找个可以自恰的借口。”

    “可笑。”

    “逼我死。”

    “反倒成了你们最大的本事。”

    “你袁武，远不如先皇，这辈子都不如。”

    “你唐晏廷，枉为大胜右相，百官之首，大胜颠覆，南北分裂，万民陷入动荡，先皇有罪，你唐晏廷也有大罪。”

    “先皇不在，我依先皇之后，昭告天下。”

    “唐晏廷，此生不配入大胜功德塔。”

    皇后林菀冷声道。

    她的一句句话，直戳在场的人的内心。

    一个个尚且未死的京军将士们，齐齐跪下，脸露愧疚之心。

    就连一些守备军将士们，都有些自责的神色。

    袁武深深一叹，我远不如先皇，原来我输的不是在权势上，从一开始我和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要死了。

    我也该放下了。

    “你若为男人。”

    “或许能再为大胜，续命三载。”

    “可惜你为先皇之后。”

    “大胜律！”

    “祖宗成法！”

    “后宫训诫！”

    “在京城沦陷之日，你就应该死。”

    “你享受了母仪天下的恩宠，就应该担这个责。”

    “这天下已容不得你。”

    “至于功德塔，老夫从京城离去时，就断了那本不该有的念想了。”

    唐晏廷轻叹一声，有惋惜，有挫败感，也有一抹属于他的坚定，今日纵使林菀说的句句在理，可那有如何，最后不管如何争辩申诉，终究难逃一个世人都必须认可的至理。

    成王败寇。

    这才是天下无二的真理。

    大胜，他救不了。

    南方朝廷，他必须要救。

    所以林菀必须要死，才能让南方朝廷的存在，不被动摇和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