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次见她，她都穿着一件藏蓝色宽大的粗布衣服，完全看不出身形。

    这是她第一次穿这么收身的衣服。

    棉袄子很厚，穿在她身上却不显半分臃肿，还是会给人一种纤瘦的感觉。

    那细软的声音，像是一道钩子，直接勾住了沈程的心，让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变得不规律。

    沈程张了张嘴，被蒋新丽从后面推了一把。

    他突然想起来这里的目的。

    除了给爷爷看病，还有他那……

    沈程忽然转身往外跑。

    蒋新丽愣了一下，赶紧扶着老爷子，沈武林也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这小子咋了？”蒋新丽不解地问道。

    江念姿听见声音，回头时，脸上已经堆上习惯性的微笑。

    “沈爷爷，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先到那边坐着，我把药材拿出来晾一下。”

    “诶，好。”

    蒋新丽忙应道。

    老爷子的腿情况多严重，他们比谁都清楚。

    之前江念姿说需要一周，他们以为要一周才能看见效果。

    好家伙，昨天她就扎了几针，放了些药膏，没想到今天老爷子走路已经只是轻微刺痛了。

    所以现在江念姿在沈家一家三口人的眼里，那就是神医。

    就连老爷子，都在心里对江念姿生出几分尊敬和佩服。

    “我扶着爸，你去看看那臭小子怎么回事？”沈武林已经架住了老爷子的胳膊。

    蒋新丽“诶”了一声，转身出门。

    儿子？

    江念姿听了心生疑惑，难道那位阿姨说的不行的儿子已经来了？

    这么快？

    沈程停在不远处的巷子里，背靠墙壁，大口喘气。

    他捂着“怦怦”跳动的心脏，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跑出来了。

    是怕她听见他“不行”？

    等等，她怎么会在德元医馆？

    沈程刚刚不过是心中有鬼，所以忽略了很多细节。

    现在仔细回想，她是站在柜台里面，面对着药柜的，好像是在抓药……

    还说什么“地黄没了，需要进一些地黄……”

    她是德元医馆的人？

    德元医馆只有两个医生，一个是年过半百的张医生。

    另外一个，是于他有救命之恩的江医生。

    江医生是女生……

    据说年龄很小……

    沈程觉得，他似乎知道了真相。

    在大木村时，跳进大水里救他的，是这个小丫头？

    得知这个真相，沈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受，像是有蚂蚁在爬。

    他甚至忍不住想到一件不该是他能去胡思乱想的事。

    她给他做过人工呼吸。

    修长的指尖碰到自己的唇瓣，沈程脑子里闪过那样的画面，清晰印在脑子里的，是那双干净明亮，好似含着一汪水的清澈眼眸。

    沈程抹了把脸，唾骂自己牲口。

    明明是急救手段，他却满脑子龌龊思想。

    沈程心理建设还没拉好，耳边突然传来蒋新丽的声音：“你跑什么？”

    沈程扭头看向蒋新丽。

    “妈……我有事……”

    “打住。”

    蒋新丽狐疑地看着他：“儿子，你不对劲？”

    她多了解自己的儿子，答应过的事情，不可能临阵逃脱。

    他已经答应了来看病，都到医馆了，却突然跑出来，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想要逃避的人。

    刚刚那里……

    就只有小江医生。

    难道儿子不好意思让江医生知道他有那种病？

    可是昨天他就知道江医生是救他的那个医生了，也答应了来找她看病。

    蒋新丽生怕他跑路，一把勾住他的胳膊拽紧：“我不管你什么想法，来都来到这儿了，怎么也得去找小江医生看看你的情况。”

    说着，蒋新丽不由分说，拽着沈程就往医馆里拖着走。

    沈程想要挣脱蒋新丽，轻而易举。

    可他心里一半抗拒着，一半又莫名顺从。

    于是就这么半推半就，被蒋新丽拉进了医馆。

    这时，江念姿正好转头：“药材弄好了，马上就可以了。”

    她脸上笑容灿烂，明媚如同朝霞，一双眸子和他印象中的一模一样，杏眼儿含着一汪水，清澈干净，仿佛能倒映出世间一切的美好。

    肤白如凝脂，口若含朱丹，她唇色很艳。

    一眼看去，瞬间截取人的心神。

    沈程脑子里忽然闪过战友婚礼时，她对着弟弟说的那番话。

    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看最漂亮的女孩子，是小仙女。

    那时他听见这话，只觉得小丫头有趣。

    见她的几次，她脸上都裹着深色粗布，他甚至一度以为，她是脸上有什么不好的印记，或者受到了损伤。

    可他还是被她那细软的声音入了心。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全貌。

    莫名觉得，她说的那句话，不是哄骗弟弟的玩笑话。

    沈程呆呆地看着江念姿，江念姿看见他，也有些愣神。

    居然是这个兵哥哥……

    他身穿军绿色军装，腰部被皮带收紧，身高腿长，有着让女生尖叫的资本。

    江念姿从他脸上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的蒋新丽。

    “他就是您的儿子？”

    “对对对，他是我儿子。”蒋新丽跟推销货物一样：“江医生，我儿子今年26岁，当兵的，现在已经正团级了，至今未婚，无不良嗜好，还……”

    “妈。”沈程咬牙切齿，打断她乱七八糟的介绍。

    蒋新丽捂着嘴乐呵呵地笑着，她不用多费口舌介绍了。

    总算明白傻儿子为什么突然跑出去了。

    估计早就对人小姑娘有那心思了，但不知道他动心思的姑娘，就是他口中的江医生。

    如今真相大白，怕喜欢的姑娘知道他有那病，这才慌不择路跑出去。

    江念姿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有力量感的兵哥哥，居然……那方面不行。

    心里突然惋惜……

    希望他的情况，她能帮上忙，否则这么帅的大帅哥，不就可惜了吗？

    从她眼神里，沈程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他这样突然解释，说自己其实没有不行，会显得他像个变态。

    于是沈程闭了嘴。

    带着一丝憋屈劲儿。

    早知如此，他应该跟父母说清楚，他是哪方面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