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根本不懂什么是生离死别。

    还以为奶奶只是睡着了，只要像往常一样把药吃下去，就能醒过来。

    一声一声奶声奶气的‘奶奶’，听得沈凌瑶心如刀扎。

    再看她满脸带笑的期盼，似乎让奶奶吃顿肉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儿一样，更让沈凌瑶止不住地流泪。

    “奶奶，醒醒呀！”

    小女孩儿一手拿着药，一手拿着水杯，尽管很烫，却不松手。

    “咳咳...”

    沈凌瑶轻咳两声，“小妹妹，那个，药给我吧，我喂她吃。”

    小女孩儿摇了摇头，特别认真地拒绝，“不行，奶奶说她只吃我喂的药。”

    沈凌瑶再也忍不住，彻底泪奔。

    祖孙俩相依为命，要是小女孩儿知道奶奶已经驾鹤西去，心里该有多么悲伤...

    “大蜜蜂...”

    她看向赵青峰。

    “嗯。”

    赵青峰眼眶也湿润了，轻轻走到小女孩儿身边，“小妹妹，今天情况特殊，我来帮你喂药。别拒绝哦，要是想让奶奶快点醒来的话，就听大哥哥的话。”

    小女孩儿想了想，“那好吧，你是好人，我相信你。”

    赵青峰接过药和水，又对她说，“咱们的车呀，只能坐四个人，这样吧，你先和大姐姐去饭店等着，我和你奶奶一会儿就过去，不然天太黑了饭店就关门了，你也不想耽误奶奶吃肉是吧？”

    小女孩儿特别想和奶奶一起走。

    可赵青峰说的非常真实，她生怕奶奶吃不上好吃的，便很不情愿地被沈凌瑶带走了。

    她们离开之后，赵青峰长出一口气。

    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将杯子和药放在一旁，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老太太的面容，随即拨通黄浩的电话，让他马上联系医院，处理后事。

    半小时后。

    黄浩带着一众车辆赶来。

    一切处理得都很顺利。

    收拾遗物的时候，赵青峰捡到一张照片。

    上面是老太太和小女孩儿的合影，日期是三年前，地址就在县城的小公园。

    照片上，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站在假山旁边。

    小女孩儿则站在一旁半米多高的石头上，一手牵着气球，一手拿着冰激凌，脏污的小手紧紧攥着两样好似至宝一样的东西，侧身亲在老太太的好像老苹果一样的脸上。

    照片有些模糊，清晰度不高。

    但依然能看清灿烂的阳光和挂在她们嘴角的幸福。

    “唉...”

    赵青峰长叹一声，心头百感交集。

    似乎有许多话想对夜色诉说，最终却化为无语，轻轻拍了拍黄浩的肩膀，让他把老太太安葬在最好的公墓里，随即坐车返回饭店。

    此时。

    小女孩儿还不知道奶奶西去的消息。

    尽管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尽管幼小的她早已馋得不行，可依然不拿筷子，执着地等待着奶奶。

    她很害怕，害怕万一自己动了筷子忍不住吃完，奶奶就吃不到了。

    而她的身边，冯妈妈和丁香都在一旁。

    两个女人在听沈凌瑶讲完经过之后，也不免潸然泪下。见赵青峰回来，几人对视一眼，冯妈妈劝说小女孩儿，“小花儿，快吃吧，大哥哥都回来了。”

    小花儿不吃，惊喜地问赵青峰，“大哥哥，我奶奶呢！”

    赵青峰心里一酸，强忍着泪水说，“奶奶病得有点严重，去医院了。不过你别担心，她很快就会好起来。奶奶还说，你要多吃东西，她才能尽快康复。你要是不听奶奶的话，她以后就再也不见你了。”

    小花儿吓坏了，“不，我想见奶奶！”

    赵青峰继续安慰，“现在见不到，奶奶身体很弱，咱们身上都有病毒，不能接近她。你也不想让奶奶失望吧，那就从今天开始，好好改变一下。等奶奶康复之后出来再见你，你就给她一个惊喜。而且你也别担心，虽然见不到，但是奶奶会给你写信。”

    再多的话，赵青峰有些哽咽，真说不出来了。

    好在小花儿年纪尚小，真的相信了沈凌瑶说的，只要从今天开始好好学习，奶奶就能快些康复出院。

    “妈。”

    吃到一半，赵青峰叫冯妈妈出去，“这个小花儿，实在不行就留在咱家吧。”

    早看出来冯妈妈和丁姨有这个意思，养个孩子对她们来说小事一桩，又能解闷。

    冯妈妈答应得很痛快，只是聊到伤心处，止不住地流泪。

    赵青峰好言安慰，“妈，小花儿也算因祸得福了...”

    冯妈妈轻轻点头“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收她当干女儿了，你们俩也争点气，早点让我们抱上大孙子。”

    饭很快吃完了，场面很欢乐，每个人都哄着小花儿，内心却都百感交集。

    回到大超市，沈凌瑶抱着小花坐上购物车，亲切地告诉她，以后这儿就是她的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小花儿不敢，小手无处安放，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之前。

    她也和奶奶来过冯妈妈开的大超市。

    面对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洋娃娃和各种美食，她却只能眼馋地看一看，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出门，在门口帮着奶奶捡一些别人扔掉的饮料瓶。

    “奶奶一个月前答应给我买这个洋娃娃。”

    小花儿忽然看见一个粉裙子的洋娃娃，就在货架上面，标价十五块钱。

    “是吗？”

    沈凌瑶心头一酸，十五块钱还不够她随便吃点小吃，可对小花儿来说，却是长久的奢望，“姐姐送给你了，还有这些，都是你的。”

    小花儿受宠若惊，“不，我不要，我怕奶奶说我。”

    沈凌瑶早有准备，拨通电话，另一边是超市里的大姨接听，冒充小花儿的奶奶和她对话。

    “奶奶？奶奶，你在哪儿呀！”

    “小花儿，奶奶在医院，好了就去找你。告诉奶奶，大哥哥大姐姐他们，对你好吗？”

    “奶奶，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奶奶感冒了，嗓子疼，没事...”

    “奶奶，大姐姐要送给我洋娃娃，我听你的话，不要别人的东西。”

    “乖，小花儿，大姐姐送你的，你就收下吧，以后她就是你的姐姐，知道吗？”

    “真的吗？奶奶，我也有姐姐啦！”

    “嗯，小花儿，奶奶要打针了，奶奶不在的时候，你就听大姐姐的话，再见。”

    “奶奶，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