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最大的优势，在于人心和人望。”

    “我若奉旨会试，乃是堂堂正正、名正言顺之事。”

    “有人暗算我，乃是明显违法之事。”

    还有一个重要理由，杜预没说出来。

    他要以此次上京为磨刀石，磨砺自己的文胆、文骨与斗志。

    “刀在石上磨，人在事上砺。”

    “毁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他无所事事。”

    “这次上京，我堂堂正正、心无旁骛走去，倒要看看谁能阻拦我？”

    纵观历史上古圣先贤，行事莫不光明正大。

    孔子游历诸国，哪怕绝食于陈，也不食嗟来之食。

    虽然宋佳霖乔装打扮、易容潜行去赶考的主意，更加容易也更加安全，但杜预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封圣，养望就非常重要。

    说白了，就是要有谱儿。

    没错，圣人也必须有谱儿。

    所谓人要衣裳佛要金装。

    有谱儿，就是一个人的范儿。

    偷偷摸摸、鸡鸣狗盗，不是圣人的作风。

    上京，也要弄得惊天动地、堂堂正正、大张旗鼓，以奉旨赶考名义，从长安正门走进去。

    “不过，提前出发，倒是应该。”

    杜预沉声道：“毕竟，道阻且长，敌人在暗，阻碍重重，我等要耗费更久的时间，才能抵达长安会试考场。”

    “敌人若要玩阴的，却有可能，在路上做手脚，拖延我赶考时间。只要我无法按时到考场，皇帝可名正言顺取消我考试资格和成绩。”

    “天下人，也无法为我辩解分毫。”

    杜预转头看向林星河：“可我唯一担心的，是你。”

    林星河美眸一闪。

    她拥有蒙元帝国复苏长生天，必须的七窍玲珑心。

    铁木真在阴山大战受挫后，再次派人劫持林星河、复苏长生天的可能性极高。

    弄玉却果决道：“姐姐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与你同船共行，一起前往长安，再从长安由秦国使者安排，前往咸阳。只要我和姐姐在一起，秦国就会不遗余力保护姐姐。就算铁木真和逆种文人，凶焰甚炽，要对付大秦国保护的姐姐也无可奈何。”

    杜预点头：“如此一来，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收拾妥当后，他再告别居住半年的陋室、穷庐，带着星河、弄玉、奔波儿灞兄弟等，一起买舟北上，从运河出发，向北方洛阳进发。

    王异没有跟随而上，因她还要留在滁州，主持儒学、女学的教学工作。这学校几千学生，不可一日无校长。

    杜预还写信给马超元，请他多多照顾儒学女学。

    相信在不违反朝廷和皇帝意思情况下，看在杜预和王太后的脸面上，马超元不会与王异为难，甚至还能照拂二一。

    刚走了一天，杜预就接到王文昭的来信。

    王文昭和彩蝶，在襄助杜预完成北伐大业、恢复大唐疆域后，已回乡隐居，重过二人世界、神仙生活。

    信中，他大赞杜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名句，又报了平安，更透漏出一点消息。

    “东海龙族，即将有大动作。小心提防。”

    杜预心中一凛。

    王文昭知道妖族的情报，并不令人意外——彩蝶本就是妖族妖王，哪怕因与王文昭私奔，而被妖族通缉追杀，也藕断丝连，与妖族有很深联系。

    杜预杀死过东海大太子，与东海龙族仇深似海。只是还有倾慕他诗词的龙儿公主从中转圜，一直没有动静。

    这次传来消息，应该不假。

    而王文昭信中提到，龙族瞄准的，正是夺取林星河的七窍玲珑心。

    七窍玲珑心，不光能让妖神长生天复苏，更能取悦妖族更上级的神明。龙族，也是妖族之首，对七窍玲珑心志在必得。

    杜预大张旗鼓，要上京赶考，夫人随行，自然也落在龙族贪婪目光中。

    杜预却一笑置之，随手将信函烧掉，继续回舱与娇妻美妾，饮酒作诗，吹拉弹唱，艳福无边。

    龙族什么的，对别人是灭顶之灾，但对如今的他？

    杜预毫无畏惧，甚至还想呵呵。

    但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龙儿寄来一封信，上面是空白的。

    杜预心知肚明，这是示警。

    龙儿什么也没说，但相当于什么都说了。

    她寄来空信，这本身就是一个姿态——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但我不能说。

    之所以不能说，最大可能是因为不方便说。

    内容呼之欲出——龙儿的父王、东海龙王要亲自出手，于情于理，龙儿作为女儿、东海公主，忠孝两方面都不允许她给杜预明言泄密。

    杜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东海龙王，可不同与东海龙太子。

    哪怕只一字之差，双方的实力差距，却不可以道里计。

    龙，寿元漫长，要成为龙王需要数万年的修炼。

    隆伟，已是妖尊级真龙。

    敖丙，妖皇。

    妖皇，相当于大学士。

    而东海龙王，必然是妖帝，甚至更高。

    妖帝，相当于半圣，已然迈入圣阶。

    杜预能打得过大学士，但能否打得过半圣？

    更不要忘记，东海龙王不是一人，他是整个东海龙族的首领，东海水族的统治者。他一旦出手，带的人会少吗？

    有东海龙族的觊觎威胁，杜预要从运河水路，前往长安，只怕沿途凶险无比。

    宋佳霖劝道：“听我的，不行舍弃水路，改走大道吧？东海龙族再猖狂，离开了水，实力也要大打折扣。行事还会有几分忌惮。”

    杜预却摇摇头：“不妥，我就走水路。”

    宋佳霖无奈摇头。他都不明白，杜预为何如此倔强？坚持一定要走水路去洛阳、长安？

    他有信心，能在水上，战胜强悍的龙族吗？

    哪来这么大自信？

    杜预说到做到，真的一路乘船逆流而上，沿着运河一路向北，从滁州走运河，向洛阳而去。

    沿途，杜预受到了极大隆重的礼遇。

    不分贵贱贫富，无分士农工商，凡是杜预【奉旨会考】的龙牙船所到之处，沿途百姓都认出来这是杜预的船，立即沸腾了。

    “快看啊，是杜解元的船啊。”

    “奉旨会考！好啊。”

    “我大唐全村的希望。”

    “孩子快看，那是杜预杜案首的船啊。”

    “杜案首？就是那个拯救大唐的大英雄、读书人吗？”

    “是啊，若非杜案首，我们大唐就要受苦受难了。”

    “娘，我长大以后，也要学杜案首，做个顶天立地读书人。”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快看杜案首，携美同游，前往会试，这是何等诗词风流？”

    还有沿途，青/楼楚馆，青/楼女子也在感慨万千，艳羡不已。

    “乐府四大家，都在他的船上。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人家杜预杜案首随便一首诗，都能让乐府四大家身价倍增，要是你，你怕更不要脸，早就爬到杜解元床上。”

    “若杜案首肯给我写一首诗，奴家愿意以身相许。”

    “你啊？算了吧，乐府四大家还摸不到杜预的床，你这庸脂俗粉，更是别做梦了。”

    杜预一路都接受万民欢呼、天下仰慕，名士名家不断拜访，络绎不绝，沿途士绅豪门，更是送来各种珍贵礼物、珍稀古玩、文宝，只求结交。

    杜预却两袖清风，涯岸自高，礼物一概谢绝不收，贵客拜访，便亲自出面，隔岸唱和应答，不能怠慢客人，给人不好的印象。

    “前面，便是泾州。泾州有一名胜，名为桃花潭。其深达千尺，不可测。”

    宋佳霖乃是包打听、万事通，给杜预介绍沿途风光。

    “桃花潭？”杜预眼前一亮。

    他拿出了一封信：“田老师的同科好友，汪伦先生，便在此地为官。他年前给我写过一份信，邀请我来桃花潭游览。”

    这信上写：“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饮乎？此地有万家酒店。”

    “这么美？”

    宋佳霖都怦然心动，口水都要流一地。

    十里桃花，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万家酒店，让宋佳霖怦然心动。

    宋佳霖不光好吃，还好/色。

    这年头的酒店，往往还经营一些擦边产业，懂得都懂。

    “走吧，既然都顺路经过，到了这里，还不去拜访一下老师的好友？”

    杜预欣然而往。

    果然是好大一片桃花潭，美景无限，掩映在深深的绿色潭水中。

    这一大片深潭，美不胜收，周围十里，郁郁葱葱。

    夏末季节，草木繁盛，果实累累，落叶飘飘。

    但唯独不见桃花。

    更不见什么万家酒店。

    宋佳霖发牢骚道：“这不是骗人？哪里来的十里桃林？还有···万家酒店？”

    宋佳霖正在大发雷霆。

    “咦？怎么哪里传来了歌声？”

    韩娥正在欣赏美景，心旷神怡，悠然惊讶道。

    杜预也听到了岸边，隐隐传来的歌声，还是边走边唱的踏歌声。

    歌声诚挚诚恳，充满依依惜别、不舍之意。

    “踏歌？谁来了？”杜预好奇看过去。

    在这世界时间越长，杜预越珍稀真情。

    因真情难见，故而弥足珍贵。

    泾州名士汪伦赶到岸边，亲自来送杜预赶考。

    汪伦乃是田洪凤的同道挚友，也是朝廷清流名臣，田洪凤生前他就数次来滁州走访做客，结识了田洪凤学生杜预。

    田洪凤殉国后，汪伦也与杜预保持了密切联系，书信日常往来。

    杜预看到老师的好友汪伦亲来给自己送行，感动不已。

    想要上岸叙旧，但船只已然启航，京师赶考，行程紧张。

    汪伦却踏歌而行，为杜预送行。

    所谓踏歌，是大唐民间流行的一种手拉手、两足踏地为节拍的歌舞形式，可以边走边唱。

    杜预乐了。

    汪伦乃是名士，不说名震全国，至少在泾州乃是不折不扣的名士。

    他竟然亲自来给自己一个小辈送行，更采用了踏歌这种热情奔放的表现形式、

    他并没有写信给汪伦。汪伦到来，确实是不期而至的。人未到而声先闻，从那热情爽朗的歌声，杜预就料到一定是汪伦赶来送行了。这样别开生面送别，表现出杜预和汪伦这两位忘年交的朋友乃是不拘俗礼、快乐自由的人。

    只听得伴随踏歌之声，汪伦不拘小节的豪爽声音，也随之响起：“好个杜预！你小子从我泾州路过，也不通知我一声，是否目无尊长？”

    杜预含笑看去。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目光炯炯的白衣名士，手舞足蹈，踏歌而来，隔着老远站在岸上，就对杜预大笑道：“还不给老夫乖乖滚下来？拿出你酿的茅台美酒，一醉方休？”